以文化人

（刊于《纳税人报 》2014年11月25日文艺副刊）

喻 彬

    那是一个阴郁的上午，尽管是夏天，但是，一场连夜雨又使燥热的南昌，陷入冷清之中。

    我要去临川的大金山寺，在南昌火车站附近的二七南路明园大酒店对面马路，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对司机说，我要去南昌火车站旁边的长途汽车站。司机打量了我一下，向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我的去向，并让我上了车。可是，出租车只行驶了二百米左右便停下了，司机说到了。我说还远着呢，怎么就到了？司机说：“前面不让走，是单行线！”我说：“是单行线，你为什么告诉我呢？还让我上车？总共只跑了十来秒钟，就说到！？”

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皮肤较黑的男子，他说：“下车！我说到了就到了！”

    我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既然是单行线不让走，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还让我上车？”

    司机 看了看我，再次用命令的口吻说：“下车！九块钱！”

    只乘坐了十几秒钟、行程两百来米，就被这司机要去九元钱，我想这应该是天底下最贵的出租车费。

    我付了钱，对司机说：“你给张车票吧！”

    司机打印了一张车票递给我。我下了车，油然想起一个民间流传的名字——“南昌鬼子”，而这位司机一直和我说普通话，说不定是个“外地鬼子”。于是问司机：“师傅，你不是南昌人吧？”

    司机冲我猥琐地笑了笑，用带有浓重的南昌口音的普通话说：“操刀兮（南昌秽语）！你说我不系南昌人？难道你系南昌人？！”司机说着，驾着车一溜烟就跑远了。

   我走在南昌街头，晨风袭来，沁人心脾。一种莫名的沮丧和沉重感袭上心头。我感觉自己像个日暮途穷的异乡人！为什么会有如此落寞的心境呢？也许，缘于江西是生我养我的故土，我故乡的省会就是英雄城南昌，才如此在乎与难过；也许，我对南昌这座城市的印象还停留于历史教科书中，总是与一部轰轰烈烈的英雄史诗相联系；也许，王勃笔下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样千古绝唱的初唐豫章美景，影响了我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严峻现实的认知；也许缘于遍建道场、大慈大悲的伟大禅师马祖道一创立洪州禅就是在南昌；也许，因了学贯儒释道、丹青惊后世的八大山人就是南昌人；也许……

    我在小说里、影视剧里曾一次又一次描述日本鬼子的种种恶行，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更不忍心）把它和我们的同胞某种不尽人意的丑恶行径相提并论。我诚恳地希望每一个华夏同胞，踏上这座自古蕴涵无数优秀人文佳话的洪州古城，走进这片曾经遍洒英烈鲜血的热土，用人性中的真诚、善良与美好，来珍惜、守护、捍卫这座历史文化名城、光辉的英雄城的荣光与尊严。让“南昌鬼子”这个残酷的“美誉”，淡忘于世俗的记忆之中，使“江西老表”这个亲切的称呼，温暖每一位与南昌结缘的异乡人，尤其是彷徨无助的异乡人。

    不管是哪里的“鬼子”，都是失去文化的孽障！

    文化是什么？“文以载道，教育感化”就是“文化”。文化是教化世道人心的社会公器，维护公序良俗、衡量荣辱廉耻的道德标尺。

    俗话说的“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指的就是不同的教化滋养不同的秉性品格的人。

    譬如，诞生过大刀王五、燕子李三、霍元甲等武林豪杰的河北沧州，这个自古尚武的燕齐之地，民风淳厚、勤劳刚勇，人们崇尚的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慷慨悲歌。直到今天，人们都以武为荣，有位老奶奶说：“我家孙女儿，三拳两脚把两贼子打趴在地！”能用拳脚功夫除暴安良，人见人夸，牛！

    我的故乡吉水古称吉阳，自古尚文崇耕，那里养育过文天祥、欧阳修、杨万里等人杰先贤。勤耕苦读、功名及第、惠泽社稷苍生，成为那里的人民世世代代奋斗的崇高目标。直到一切价值都被物化的今天，我的乡亲，无不以能作出一首好诗、写出一手好字、画出一幅好画而感到无比高尚。

    南方某省有个乞讨村，村里的男女老幼都以乞讨为荣。我曾经采访过一个老大妈，她说：“我出来要（乞讨）了二十多年，给大儿子娶了媳妇、修了房子；再要几年，等我小儿子圆房成家了，就不再要了。”老大妈言语间自然流露出自豪与自慰的神色。

    广西天等县上映乡温江村，诞生过一个“砍手党”，一群年轻人在广东珠三角经济发达地区，专干砍手抢包、杀人越货的勾当。我去那里暗访时，发现人人都以偷盗为荣。一个中年男子说：“我那个卵仔（儿子），过年前干了一单，那部车子听说值好几十万。”

    江南某省某县某镇出产美女，几乎占领了深圳市龙岗区横岗镇所有的发廊等性服务市场，那里的人都以自家的闺女在外面能钓上“金钱龟”而感到无上荣光，常常以自己的亲人长得有几分姿色，在外面“挣”大钱的罗曼史，如数家珍一般和盘托出给大家“分享”。

    有个城市，市民大多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甚至工于心计、算计他人，在民间几乎有口皆碑，这种小男人文化，成为这座城市一种狎习和崇尚……

    文化之本义就是以文明教化人、感化人、度化人，所谓以文化人，弘善载道。可是，当我们环视六合，类似于上述“南昌鬼子”之所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遗憾和悲剧时有发生。

    俗话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下打地洞”……讲的都是一个道理，那就是，什么样的文化，教化出什么样的人。

    善根结善果。礼义廉耻、忠信孝廉的文化必然酝酿敦厚淳朴的民风，养育出孝悌贤良的人子；相反，杀盗淫妄的文化所教化的人，一定是不讲礼仪，不明事理，不辨善恶，不畏因果，甚至心性阴毒、男盗女娼、作奸犯科、无恶不作……

    圣贤文化蕴涵大千万物、宇宙人生之真理，传播真诚善良与美德，使芸芸众生于耳濡目染中深受教益，革除陋习，修正秉性，离苦得乐、破迷开悟、脱俗趋圣。

人类是群聚而居的高级动物，其社会属性决定了人与人相互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需要彼此接纳、相互认可、和睦相处。必须真诚以待，与人为善，行善积德，相濡以沫，同舟共济，远离战争、杀戮、虞诈、灾祸、忧患，人类方能迈向一个天人合一的和谐之境，实现我们心中的“中国梦”！

附：笔者在南昌搭乘出租车的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