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夫妻的爱情故事   

 文/图：喻彬

 （刊于2009年7月18日《羊城晚报》花地·纪实）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农民工罗伦坤遭遇工伤，因无钱治疗成了植物人，其妻子不但没“飞”，反而要和丈夫生死相守。她给丈夫喂稀饭，每顿要喂3个小时，“喂进嘴里了又吐出来，流在枕头上、床上，经常呛得（稀饭）喷在我脸上。我真想替他受罪、替他死，换他出来挣钱养家”。

    殊不知，这种生死相守的背后，隐藏着一段令人感慨甚至动容的爱情故事。

                                    布鞋定情

    罗伦坤是湖南省洞口县黄桥镇白云村人，1981年冬天，25岁的木匠罗伦坤，来到绥宁县红岩镇下匡村做木工。罗伦坤的憨厚老实、手艺麻利，被17岁姑娘唐东秀看在眼里、爱在心里。她从外面打猪草、放牛回家，只要有空就来到罗伦坤的东家看罗伦坤干活。她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欣赏罗伦坤制作的衣柜、梳妆台等漂亮的家私。在那个小山村里，罗伦坤一连干了20多天活，他换到新的东家，唐东秀也跟着去新的东家“欣赏”。两人偶尔四目相对，又慌忙避开，两颗蠢动的心都在打着各自的小九九。

    罗伦坤兄弟姐妹多，家境清寒，他和哥哥都因贫穷找不到媳妇。他穿着一双破旧的解放鞋，两个大拇脚趾露在外面，山野的朔风穿堂而过，大拇脚趾被冻得像紫葡萄一样，一颗清涕凝固在他的鼻尖上……这一幕令唐东秀动了恻隐之心，她决心要为罗伦坤亲手纳鞋底做一双布鞋，罗伦坤那双大脚的尺码，在她心里有了分寸。

   就在离别这个村庄的清晨，罗伦坤挑着工具担子，一双露趾的破鞋，在撒满白霜的村道上烙下一串孤单的脚印。当他行至村口的古樟树下，忽然闻得一声干咳声，他回头一看，唐东秀依靠着大树，两颊绯红、含情脉脉地说：“你还会来吗？”罗伦坤慌忙地回答：“哦，会的，会来的，有活干我就来。”唐东秀怔怔地看着罗伦坤说话时喷出的白雾，眼里漾着泪光，低着头轻轻地说：“好，我等你！”说完，唐东秀转身往回家的路走，罗伦坤痴痴地望着唐东秀渐去渐远的身影，一条油黑的大辫子在大红袄子上有节奏地摆动……

    第二年春天，罗伦坤又来到了下匡村干活，一连三天都不见唐东秀的人影，罗伦坤有着一种“人面不再、桃花依旧” 的失落。第四天傍晚收工时，罗伦坤在收拾工具。唐东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她从背后拿出一双崭新的布鞋，白底黑面，脚心部位还用红色的麻线纳出一个心形图案。唐东秀说：“这是我做的，送给你，穿上会暖和些。”罗伦坤低着头接过这双布鞋，眼睛的余光看了看周围没人，二话没说装进了工具箱子里。

    同年腊月，18岁的唐东秀和26岁的罗伦坤，结发成亲。

    在丈夫的病榻边，唐东秀抹着眼泪说：“那双鞋，他一直没有穿过，不舍得穿。这都是命，当时，我爹我娘都不同意，说他大了我8岁，家里又穷。我就想，他有这么好手艺，人又勤快，日子会好起来的。”

                                        厄运忽降

    当这对恩爱夫妻，牵手走过人生的26个风雨春秋之后，大难突然降临。

    2007年10月5日下午，在广东惠州大亚湾霞涌中心小学的加固工程工地上，正在施工的罗伦坤，不幸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从此不省人事。

    惠州市华良建筑加固工程有限公司的老板叶华良，将罗伦坤先后送到惠阳区人民医院和广州南方医院抢救。2008年6月30日，因用人单位不再支付医药费，罗伦坤不得不出院，住在惠阳区新墟镇黄竹浪村一间窄小的出租屋里，等待死神一步步地逼近。

    大亚湾劳动和社会保障局曾局长说，罗伦坤已被确认为工伤。惠州市劳动力鉴定委员会鉴定，罗伦坤为劳动功能障碍(伤残)二级，生活自理障碍二级。罗伦坤家属向大亚湾劳动和社会保障局申请仲裁，后来又撤诉了。

    2008年11月7日，罗伦坤家属撤诉后，和华良公司签订了一份调解协议书，由华良公司支付工伤赔偿费16万元。可是，在罗伦坤家属无数次追讨的情况下，华良公司只支付了1万多元。老板叶华良说：“实在拿不出钱，我们的工人4个月没领工资。罗伦坤来我公司上第一天班就出事了，已经花了我20多万元医疗费。”

                                      生死相守
    在昏暗潮湿的屋子里，唐东秀用塑料薄膜铺在丈夫的胸脯和床上，让丈夫的嘴巴露出来，将稀饭一点点地喂进丈夫嘴里。由于罗伦坤完全失去了知觉，不会吞咽，稀粥总是从嘴里溢出来，流在塑料薄膜上。罗伦坤常常被粥汤呛着，一声咳嗽，稀饭喷在唐东秀的脸上和身上。

唐东秀说：“这稀饭一定要煮得很烂，熬到看不见饭粒，至少要熬3个多小时。我每一餐喂他都要喂两三个小时。没办法，总不能看着他饿死。”

    喂完稀饭，唐东秀把铺在丈夫身边的塑料薄膜，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洗干净晾晒。给丈夫翻身搓背，以防生褥疮。唐东秀说：“在南方医院治疗的时候，我老公慢慢懂得一点事了，我一说：‘老天保佑你快快好起来。’他就流眼泪。后来老板不给钱，一直到现在停药一年多了，就越来越不行了。现在，我们一家连喝稀饭的钱都没有了。我真想替他受罪、替他死，换他出来挣钱养家。”

    生命里有一种爱，叫永不放弃，叫生死相守。这个真实的故事中闪现出人性的光芒，让我们的心灵感到温暖和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