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卧底传销的背后……

铁证与使命

本报记者喻彬

（应社委办之约，写一篇有关卧底传销的文章，给《羊城社报》填一点版面。）

危险之旅

    2007年11月27日，我受报社委派前往广西卧底调查非法传销，和报料人坐了12个小时的火车，次日凌晨2时，来到了非法传销活动猖獗的南宁市。一下火车，上线给我们打电话说他已经在江南宾馆给我们定好了房。我考虑到随身携带的身份证件和笔记本电脑，一旦让上线发现容易暴露记者的真实身份，从而影响这次任务的顺利完成。我们就以长途颠簸实在疲惫为由回绝了上线，在南宁火车站附近一家宾馆住了下来。

    当日早上6时，上线打来电话说大家都在一起上课，欢迎我们的到来，我们只好将随身携带的身份证件和笔记本电脑等物品寄存在酒店。乘坐一辆出租车来到江南大酒店与上线接头，上线是一名30岁左右的湖南籍男子。据报料人说，该男子过去在广州市白云区是在娱乐场所“看场” 的，虎背熊腰特别壮实。尽管礼节性地微笑着和我们握手寒暄，但我感觉这种人并非善良之辈。他拦下一辆的士，将我们带到了南宁市江南区邕江桥南西堤边一住宅小区的出租屋里，这就是他们从事非法传销的窝点。里面的四男一女都和我们一一握手，相互自我介绍。在他们的笑容里，我看出了一种刻意掩饰的伪善、心怀叵测和落井下石。

    仅核实我的身份，就花了近10分钟。报料人说他妻子是广州一家农业银行的职员，说我是他妻子单位的人事科长。上线比较了解报料人的基本情况，便问我：“这次怎么有时间来这里了解这个行业？”我说这次是将旅游假和年假凑在一起，来广西北海、桂林一带旅游，顺便来看看这个行业好不好做。“如好做，我就准备大干一场。资金不成问题。”我这么一说，大家对我的戒心开始放松。

    看得出，上线不希望我们在南宁有太多的熟人，以免被人“点破”而省悟过来，不致上当。在我和报料人之中没有一个交钱加入传销组织之前，上线不会让我们随意走动，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在不厌其烦的给你“洗脑”。更加不会让你离开他们到宾馆里住。当我提出要去宾馆投宿，实际上是急需将手机进行秘密录音和摄影的资料下载到电脑里去。上线说：“你们来了就是自己人，还住什么宾馆？这里有你两个人的床睡，比宾馆还安全。”我们就这样被留在这个传销窝里过夜。实际上，我们要走是很难走出去的，我从楼上往下一看，一楼门口就有两名彪形大汉在把守。

巧取铁证

    我打入该传销窝时只带着一台手机和一些零花钱，连身份证都没有带。我们进去之后，报料人就被带到另一个楼层，我们被分开接受一对一的洗脑。一名给我讲课的女子说，一对一地讲课效果好，“以前在贵港，有人从家乡用面包车拉了9个人来，结果9个人都跑了。为什么，人多嘴杂，和财富没缘！”

    每一个给我“洗脑”的上线，对我所讲的一切“赚钱秘诀”我都用大容量内存卡的手机进行录音；对一些关键场景、关键人物都用手机进行拍照留作证据。比如：来宾的某些中国移动营业厅柜台里摆卖有关变相传销的非法出版物，报料人将3800元入股金交给李总，上线领着我们走访所有“成功人士”的门牌号码（除了深夜在贵港两处花园，光线太暗未拍到外）等全部都拍摄下来。于无声处，那些自称为原是法庭的庭长、原是律师、原是公安局警察等“人物”，一个个都摄入我的手机之中。

卧底7天，先后深入南宁、贵港、来宾三地的传销窝点，录音1300多分钟，拍摄图片90多帧。

    这些录音和摄影资料将是公安、工商打传办打击非法传销的实事依据；也是我们的新闻报道用事实说话，警醒读者晓谕人们的有力铁证。

一些非法传销分子在我们的金羊网《记者卧底7天揭新型传销黑幕》的文章后面，发表评论说记者是虚假报道，没有任何依据。其实，殊不知我铁证在握。

    显然，本报报道让部分不明真相即将陷入传销泥沼的人以惊醒，断了一些为富不仁的传销分子的财路。

不负使命

    我这次去卧底传销团伙，深知自己所肩负的责任和使命。尽管，我们的行动随时可能存在危险，但我们依然沉着镇静、谨小慎微地“演戏”，在努力地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的同时，还因势利导循循善诱引导大家一起演戏。几次，我在偷拍有关传销场景时，旁边的传销人员似乎有所察觉而心存疑窦，这使我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总是担心被对方发觉，而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

    古有唐雏不辱使命之说，我一想到自己受报社委派，肩负着唤醒千千万万渴望一夜暴富而在传销深渊的边沿徘徊的人的，拯救那些深陷非法传销泥沼的人们的重任。我不胆怯、不畏缩。胆大而心细地在这些狡猾而固执的传销分子中间忙碌，我在接受他们“洗脑”的同时，也将他们的言行一一用数码记录下来。

    我在贵港广场上见到3名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在议论着有关传销的事情，我上前劝谕她们不要陷入传销，对方表现出反感，我想向她们作进一步剖析。其中一女孩突然双手插要：“你有完没完！我们上当受骗是我们自己的事，不要你管！”

    在来宾，我和一名搞传销的青年男子攀上了“老乡”，他是将家里的一头耕田的老牛买了加上自己在砖场打工积攒的血汗钱全部拿来搞传销。我一番苦口婆心劝解，他听不进去，他说：“我在老家红砖场挑砖泥，每天要挑十四五个钟头，一个月才两百多块，还经常挨骂；在这里大家都关心我、尊重我，像一家人一样亲热，给我一个发展的机会……”该男子越说越气愤，最后话不投机扬长而去。

……

真情无价

    在7天的卧底时间里，我发现在那些传销活动猖獗的地区，尽管传销人员从四面八方云集与此，在一定程度上拉动了当地的经济或者说促进了当地经济的繁荣。但是当地的百姓骨子里还是嫉“传”如仇。

    在来宾建宾市场，我向一名卖小菜的老奶奶打听传销是否好做，她立即告诉我：“千万不要做传销，你会把自己毁了，还会把亲人害惨。回家吧！”我问她，外地人来这里搞传销是不是让菜价提高了？她说：“高是高了一点，这些人在这里遭罪呀！有的连小菜都没钱买，捡烂菜吃。回家多好啊！我也有几个孙子，我不准他们做传销。前几天，就有一个搞传销的女孩跳进红河淹死了。”

    无论在南宁还是贵港、来宾，我所遇到的当地百姓，他们对于传销的态度，绝大多数是持反对意见。贵港一位修鞋的师傅说，搞传销的刚来的时候经常会来擦鞋、钉挡，呆久了坐吃山空就没钱擦鞋了。“要是全国人民都这样（搞传销）那就完蛋了！”该师傅最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还是回去吧！搞传销是没出路的，好多人搞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