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小红帽
(原刊于1994年第4期《中国大学生》杂志)
因了人生的某种契机,使我们穿过各自生活中绵长的雨季,在一个不经意的生命驿站匆匆相遇。小红帽,自你进入我苍茫的视野,我已无暇冥想你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的那一瞬间的光辉。我只觉得这北国古城的冬天,顷刻间暖融融到处蓬勃着春意,以至使这索然的课堂顿如佛光普照红晕浩荡,氤氲着恬淡祥和的瑞气。你静如春日芳草地里打盹的小鹿,瞑目谛听灵魂之羽和生命之影在泱泱大气中飘荡的游丝般的乐韵。这是一切生命态中最初始的原动力!一切生物钟和生命年轮都因之次第嬗变,唯有你心静如水,澹泊宁馨。
小红帽,纯无芥尘,火一般热烈在我眼前兀自地燃烧着,那一根根柔如琴弦筝琮犹响的发丝,洒脱地瀑垂而下幸福地团入风雪帽中,因了小红帽的存在,你那风雪帽一直披垂在肩上,一直盛着乌亮的头发,俨若栖满智慧之鸟的小巢,抑或成为你迷人的风景中一种不可多得的点缀。
我常想,人活世上能被一个人于无声处默默地惦记着,该是怎样地惬意和自慰,可谓此生足矣。
小红帽,至今我不知道你的名字,请原谅我未曾认真地打听过你的名字,因为这是我生就的秉性,名字本是一种以别于彼此的符号标志,为何要去深究呢。小红帽本身就是一种内涵丰富的小色块,以之为名远胜于天下所有女人的名字。在倥偬岁月之流中,随着我记忆的渐渐消亡,最后淡褪的必是我心中的图腾之物抑或是小红帽。这是生命的必然态势和向度,别无选择。
透过你那不乏冷峻孤傲之美的气质,可以想象你并非玉成于蓬门荜户,而是出落于翰墨之家或显贵之第,但这一切在一个天才画家的眼里只是人生画面里一种无足轻重的身外之附。我走近你,以一颗年轻而赤诚的心。
小红帽摄入我瞳仁之初,我就隐隐地感觉到你是我在大学第一位(或许唯一的一位)真正想结识的女孩。小红帽常在我生活的夹缝中游弋,那炽热的色彩暖和了一个漫长的北方的冬季,使我这个一直生长在和煦的南国的人顺利地穿越一段弥漫着风霜雪雨的生命之旅。
某种意义上,生命的原色本非绿色,而是红色,这种让人与万物之神的太阳及生命之河中的精灵产生丰富联想的色素,充溢我的空间,使我沉郁的日子变得鲜活,明媚,令我眷恋。
当我返校登上北去的列车时,小红帽又奇迹般地突现于我的眼前,令我惊喜而忧伤,那小红帽盖着的不是如墨如瀑被风雪帽盛着的青春的秀发,而是白如飞雪的外国女人卷曲的头发,我想这一幕应该是你许多年后的光景,当你走过漫长的时间隧道,岁月的霜雪把你的乌发濡染成银丝,在一个萦绕着混沌记忆的日子里重温此文,或顾镜自怜回眸往日时光,金黄而难再的时光,你是否会感慨这灿若昙花的苦短人生匪夷所思呢?大概人活到这份上该无所谓失意和得志,遗憾和达观了。世俗和至爱的天平在你心灵的世界不再倾斜和摇晃,静如止水。
小红帽,缘于你的回眸一笑,使我分明感觉到一种早春甜润气息的流韵在我的世界里萦回,心中多了一份企盼和等待,等待一个美好时辰的到来,也许这一切将归于无为和乌有,然而我仍如一个虔诚的守望者,凝望金秋碧穹的最后一朵白云,消逝于季节嬗变的边缘。
今天是圣诞节,也是周末,学校举行圣诞舞会,我想在这沸腾的舞池里,游移迷离的摇滚灯和潮水般的乐流中,定有小红帽的浮现。然而,一直不见你从我空蒙而淡远的视界走来。这使我深悟到:茫茫尘世中的每个人,无时不在履行着冥冥之中生命的某种预约。
这蝴蝶般飘动的人影,这荡漾着情欲的声浪渐渐离我远去,此刻想起了一句我不爱听的歌词:“今夜你会不会来。”
独步于午夜的古都街头,去意彷徨,片片落叶在昏黄的灯影中翩然而下,和着西风唱着生命的恋曲或挽歌。然而小红帽在这西风落叶下长安的萧瑟景致之外,依然如生命的篝火燃烧着,燃烧着,燎亮我灵府深处拂之不去的夜翳。
哦,小红帽,永远的小红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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