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在京西八大处的寓所毗邻一个花圃。一年四季，常见那里面的员工辛辛苦苦地忙碌着。他们有时在翻地培土，有时在浇水施肥，有时在修枝打杈，有时在挪动花盆。阳光通透、摆满各式各样花盆的花棚里，散发出一股股有机肥料的味道。就是在这里，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四季常开不败、赏心悦目的花卉：米兰、一品红、瓜叶菊、大岩桐、倒挂金钟、白兰、茉莉、君子兰、扶桑……应有尽有。而我最喜欢严冬季节里，从这里搬出的那一盆盆火鹤，俨然一簇簇红色的火炬，摆在客厅，顿生一种热烈、喜庆的气氛。也是从这里，我知晓了即便是长在温室里的花朵，也需要经历一番阳光的照射、水肥的浸泡、利刀的剪裁，亦或搬来挪去的折腾。在那五彩缤纷、繁花似锦的背后，更浸透了花工师傅们的汗水和辛劳。
十几年前，我曾在地处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中俄、中蒙边境驻防，美不胜收的大草原，从春及夏至秋，就像一个天然的大画板，不断地变化着颜色。草原上生长着五颜六色的叫不上名字来的小花儿，它们看起来大多单薄柔弱，遇有微风吹来，就随着满地的绿草摇摆吟唱；倘若遇上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狂风大作的天气，小花儿也就随着那些绿草经风沐雨，不少花朵上的小小花瓣便也不免过早地凋零飘落，“化作泥土更护花”。但风雨过后，更多的小花儿又昂起头颅，在艳阳下幸福地生长绽放。显然，这些小花儿没有花圃、庭院里人们养的花儿那样的优厚待遇，没有人定时为它们浇水、施肥、修枝打杈，除了应对天候的不测，它们还要经受牛羊的啃嚼、人车的踩轧……然而，它们竟能顽强地生存着，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用自己装点着充满魅力的大草原。
面对自然界的这些花朵，我常常情不自禁地想起冰心先生的诗句：“成功的花／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每一朵花，都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生命体。有的花儿开在春天、夏天，有的花儿开在秋天、冬天；有的花儿花期很长，有的花儿昙花一现；有的花儿开完花就会结果，有的花儿开完也就完结了；有的花儿可以食用，有的花儿却有毒素；有的花儿鲜艳无比，有的花儿素雅平淡；有的花儿耐寒喜旱，有的花儿生长在泥水中……
人的生命多么像一朵花的命运呵！家庭、幼儿园、学校也像一个个花圃，父母亲人和幼儿园丁、学校老师就是辛勤的花工。在战乱或家庭发生变故的地方，也有过早地被抛向社会的人，如同大草原上自然生长的孩子，不免要遭受各种蹂躏和打击。人，倘若能在一生中该开花的时候开出鲜艳的花朵，为这多姿多彩的世界增一抹绿、添一点红、加一道青蓝紫的色彩，就是成功的人生；倘若在开花的季节里，没有赶上自然灾祸，也没有遭到人为破坏，平平安安地生长、绽放、结果，就是顺畅幸福的人生；倘若通过深扎根系、顽强搏击，使自己的花期延长、花果丰硕，完美地度过拥有的岁月，那无疑就是可贵而又不凡的人生了。
人生的花朵表现形式也是五颜六色、多种多样的。有的可能是一项或多项发明创造，有的可能是一部或多部著述，有的可能是有益于他人的奉献和付出，有的可能是打破一项或多项运动会纪录，有的可能就是尽到了自己该尽的一份责任……而这些花朵的绽放、结果，都要经历类似培土施肥、修枝打杈、采光补钙、经风沐雨那样的历练。毋庸讳言，也有的花儿由于揠苗助长过早地夭折，有的花儿因吸收毒素成为败类，有的昙花一现瞬间即逝。
生命如花。也许我们无法选择生长的土壤和管理的员工，也许我们无法预测前行路上会遇到哪些祸殃与不测，也许我们按照常人理解已经算得上开花结果，也许我们已经错过了开花的季节和机会……但我想对你说，人生的命运，最终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如同作家莫言所言，你的时间花在哪儿，人生的花儿就开在哪儿。只要意识到生命如花，你就应该珍惜眼前的每一缕阳光，珍惜手中的每一份拥有，珍惜这稍纵即逝的分分秒秒，将生命的潜力挖掘到最大限度，力求在生命的各个阶段，都开出应该而且能够开出的花儿来。
2022.3.30于北京知行斋
［原载2022年4月18日《北京晚报》五色土副刊，责任编辑：张逸良］
(2022-04-20 11: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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