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 向 东

在北川采访,得知北川幼儿园的孩子在地震中全部遇难,四层的楼房垮塌成一层,孩子们全被掩埋在最下面.据说当时还听到幼儿园老师带领孩子们唱儿歌,唱了一遍又一遍.老师一定是为了不想让孩子恐惧,才组织孩子们唱歌的.老师也一定相信政府会救援他们的.可老师不知道,其实北川城都垮了,大型机械进不来,无法施救.就这样,老师和孩子们唱了三天儿歌,满怀眷恋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后来我到安县采访民警伍豪的时候,他告诉我,北川幼儿园只有一个孩子幸运地躲过了这场劫难,这就是他6岁的女儿.伍豪是北川人,原来女儿跟着妻子罗英,就在前不久,他突然决定把女儿接到了绵阳的父母家里,她就成为北川幼儿园唯一的幸存者.然而,伍豪的妻子\爷爷奶奶,还有姑妈,都被掩埋在北川的废墟里.

伍豪和罗英是8年前的4月30日结的婚。今年4月29日晚上，罗英从北川给安县的伍豪打电话，问他说：“豪，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伍豪知道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却故意说：“我忙得晕了头，那还记得什么日子。”罗英以为伍豪真的忘了，什么也没说就放了电话。第二天，伍豪到乡下处理一起交通事故，临走的时候给北川一位朋友打电话，托朋友买了一束花送给妻子。罗英单位的同时看到后，都很羡慕她。罗英心里也非常激动，给伍豪发了一个短信：亲爱的老公，谢谢你。

伍豪结婚纪念日没有跟妻子在一起，心里有些愧疚，就想等到妻子生日的时候，他赶回北川陪她过32岁的生日。她的生日是6月1日。

然而妻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女儿毕竟才6岁，她还不知道死亡的意义，几次打电话问伍豪：“爸爸，我妈妈还要在里面埋多久呀？她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伍豪只好哄她说：“北川没有信号，妈妈打不出电话呀！”

按照女儿的理解，埋在废墟里的妈妈好像在捉迷藏，藏几天就该出来了。

“六一”这天是罗英的生日，也正好是她死去的“三七”天的日子。伍豪心里悲伤,其实没有心思给罗英过生日了.但女儿知道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吵着要吃蛋糕.伍豪就去买了一个大蛋糕，替妻子吹灭了蜡烛，在心中默默地说：“老婆，祝你生日快乐……”说完，大颗的泪珠滴落在蛋糕上。女儿不懂事，早就在一边吵着要吃蛋糕,伍豪就给女儿切了一块.

就在这时候，伍豪接到了罗英的一位好朋友发来的短信，至今这条短信他还珍藏着手机里。

伍豪掏出手机读给我听：“伍豪，罗英曾经告诉我，她选择了你，得到了幸福和快乐，你们是那么相爱，爱的是人陶醉。她说你很坚强，事实证明她说得很对，你没有让她失望。今天，让我们一起为她唱生日快乐，为她祈祷。”

伍豪读完后，虽然已是满眼的泪水说:"我就跟女儿一起唱生日快乐歌,女儿拍着手,唱得很高兴."

伍豪说着,嘴里轻轻地哼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我不由地跟他一起唱了起来，彼此的脸上都有泪水静静地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