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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蛳嗦嗦,老酒嗒嗒

(2016-11-24 08:56:51)
    油爆螺蛳,俗称炒螺蛳,是野鸡浜人世代相传、常吃不厌的一道菜。走在村庄里,闻到那种吊鼻子的鲜香,我就知道有人家在炒螺蛳了;如果听见从哪家窗户里传出“嗞嗞嗞”的脆响,我就明白,这家人正在吃螺蛳。
    在野鸡浜,与吃螺蛳有关的故事太多了。
    江南水乡,河网密布,螺蛳栖息于冬暖夏凉、饵料丰富的河滩边、石沱里,还有池塘、水田和缓流的河溪中。螺蛳的食物以藻类及其他植物的表皮为主,每年4、5、10月为生殖季节。野鸡浜里河水清清,石沱边有淘米洗菜掉下的米粒和菜屑,螺蛳纷纷挪移过来,石沱便成了螺蛳聚集的地方。站在石沱上望水里,能清晰看见螺蛳在各自活动,它们吸附在石壁上,有些静止着,伸出1对触角,触角长了螺蛳的眼,隆起着。有些螺蛳在缓缓地爬移,缓慢到若不耐心长时间看着便发现不了在移动。我没有这个耐心,伸手去碰螺蛳,螺蛳受惊吓,迅速将头和足缩入壳内,用一张壳盖将螺蛳壳的口子封闭住了。野鸡浜人将螺蛳的壳盖叫作“厣(yǎn)垫”。        
    早先的时候,野鸡浜人吃螺蛳不用买,河浜里到处爬着野生的螺蛳。
    家里好久没吃荤菜,我馋了,可是没钱买肉吃。家里养了二只鸡到处乱跑,我妈等着它们生蛋,不舍得杀了吃。只有等来客人了才有可能吃到肉,但客人不常来。吃不到荤菜,我妈有办法,拿只竹篮就往河边走,我跟着走下石沱。
    螺蛳们在水里做着各自的事,它们一点都没防备我妈伸过去的手。我妈从石沱的缝隙里摸出一把螺蛳,丢入竹篮里,一把又一把,很快垫满了竹篮底。那些螺蛳大大小小的混在一起,被惊吓得厣垫紧紧关闭了壳口,就像战乱时关紧城门。
   我妈将竹篮来回甩着,甩成圆圈状,螺蛳们在篮子里相互碰撞摩擦。我妈又将篮子浸入河水里漂洗,还将太小的螺蛳捡出放回河里。如此这般重复多次,积淀在螺蛳壳上的污垢洗掉了。我妈看了看篮子里的螺蛳,说够吃了,就回家里,将螺蛳倒入一只陶瓷钵头,去水缸里舀几勺水进去,让螺蛳淹没在水里,放一边静养。我妈说,要养养干净,明天再吃。
    螺蛳们安定下来,慢慢缓过神,便开了“城门”窥探情况。发现外面确实没了动静,安全了,螺蛳们胆子大了,甩开了厣垫,伸出一块软绵绵的肉,吸到别的螺蛳壳上,靠近钵头壁的螺蛳直接吸附到钵壁上,一点点往上爬,有几只厉害的居然爬出了钵头,掉地上,被我家猫先是当美食吃,发现螺蛳壳硬梆梆的咬不动后,就当了玩具。
    第二天一早我去看螺蛳,螺蛳壳上沾上了许多脏兮兮的东西,我妈说这是螺蛳吐出来的泥浆之类的杂物,一定要养干净后再烧螺蛳吃。
    我妈拿来一把剪桑枝用的大剪刀,又抓起一把螺蛳,将尖尖的尾巴一颗一颗剪掉一小段。我妈说,剪掉了尾巴,前后就通气了,容易将螺蛳肉吸出来。村里人很直白,称这把大剪刀为“桑剪”,将螺蛳的尾巴叫作“螺蛳屁股”,将剪螺蛳尾巴称为“剪螺蛳屁股”。
    我以为马上可以烧螺蛳吃了,可是我妈说,还要养养,剪掉了屁股后的螺蛳更容易养得干净。想开荤的念头,只能再忍忍。
    烧好中饭后,我妈说,烧螺蛳了。我妈又将螺蛳搓了又搓,漂了又漂,确认洗干净了,就倒入一只竹箩里,将水沥干。切老姜成丝状,小葱切成段。菜油入锅,烧到不再冒青烟,放入姜丝,再倒入螺蛳。“吱啦”一下,锅子里飘出螺蛳和菜油搅和在一起后的香味。倒入黄酒除腥,倒入少量酱油加色提鲜,加入适量水,烧沸一定时间后,放入葱段,又飘出螺蛳和葱结合到一块的香味。哎呀,这个鲜鲜香香的味,吊得我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我妈将螺蛳盛入一只面碗,几根绿色的小葱插在螺蛳中间,点缀得鲜美无比。接下来,就是使劲吃螺蛳沽饭了。
    野鸡浜人将吃螺蛳叫作“嗦螺蛳”。一个“嗦”字,道出了乡里人吃螺蛳时的百般风情。如今当我再听到“嗦螺蛳”时,眼前便会浮现当年的情景,特别亲切和温暖。
    大概是爆炒不匀的原因,有些螺蛳的肉不容易吸出来。第一口,吸出鲜鲜的螺蛳卤,味道不错。接着再吸,吸掉了厣垫,螺蛳肉还是缩在壳里不出来,鲜鲜的味道没了。我妈递过来一根缝衣服的铁针,教我将螺蛳壳里的肉挑出来,再去碗里蘸一下卤后吃。
    我吃螺蛳,只吃螺蛳的头,连在头后面像肠子一样的东西从来不吃,嫌脏。可是村里有很多人将螺蛳壳里全部的东西都吃了,还吃得津津有味。他们吃螺蛳的熟练程度也让我佩服,两只筷子夹小小圆圆滑滑的螺蛳,一夹一个准,从不掉落。筷子送到嘴边,螺蛳口正好对着嘴唇,嘴唇顺势吸住螺蛳口,使劲吸,“嗞嗞嗞”,一下一下,螺蛳肉被嗦出来了。野鸡浜人,个个是嗦螺蛳的熟练工。
    吃螺蛳吃出了经验,便流行一句俗语,“正月螺蛳,二月蚌”。意思是告诉后人,每年正月里的螺蛳最肥,且不是繁殖期,螺蛳肚子里没小螺蛳,正月是吃螺蛳的最佳时节。说归说,野鸡浜人没那么多讲究,螺蛳是餐桌上的荤菜,是改善伙食的美菜,一年四季想吃就吃。
    有螺蛳吃,如果再配有老酒喝,那是野鸡浜人神仙一样的生活。村子里有个爱喝酒的大叔,有酒喝时必有螺蛳做下酒菜。虽馋酒,但没条件天天喝酒,于是就想尽了办法,比方说给客人倒酒时留一手,剩下一点留晚上自己喝;农闲时勤跑亲戚蹭酒喝,还交待亲戚别去买菜,炒碗螺蛳吃吃就够了。亲戚家哪好意思用螺蛳待客啊,借了钱也要到村小店里买块肉回来。其实大叔是真想有螺蛳沽酒喝,没螺蛳沽酒,觉得这酒喝起来不像酒。后来大叔走亲戚时索性带上自家炒的螺蛳,去亲戚家一坐下就将螺蛳倒碗里,对亲戚说,你去吊瓶黄酒回来够了,肉太贵不用买了。大叔是真心好意,但太直白,弄得亲戚好尴尬。
    村子里有个大脚妇人也特别喜欢吃螺蛳,每次炒螺蛳都准备很多的量,出工去队里干活时,抓一大把吃剩下的螺蛳,边走边嗦,嗦得“吱嘎”响,引得旁人也想着要去河里摸螺蛳,明天烧螺蛳吃,村里人就多了摸螺蛳、炒螺蛳和吃螺蛳的话题。快收工的时候,突然有人拉长了腔调喊:“螺蛳嗦嗦,老酒嗒嗒......”一群埋头干活的人突然被像唱一样的喊叫惊醒,哄一下笑了,田畈里立刻涌动油爆螺蛳的鲜香味,勾起食欲。
    野鸡浜里摇来了一只小船,船舱用竹篾搭了个棚,棚里放了床被和衣服,有个小男孩在里面玩翻滚。女人在船尾摇船,橹板在水里划来划去,船缓缓前行。一男人站在船头上,抓住一根竹杆往河里一撑一撑,撑得船跟着晃动。过一会将竹杆拎出水,原来竹杆的下部装了一只网,网里有好多螺蛳,还有碎瓦乱砖。男人将网里的东西倒入前舱,对船尾的女人叽哩哇啦说了一通话,又网伸入河底,一撑一撑缓缓前行。
    我妈告诉我,这是一只专门耥螺蛳的船,从苏北摇过来的,他们沿河边耥边卖,吃住在船里。我问妈,想吃螺蛳去河里摸一点好了,用不着买,他们耥螺蛳卖给谁呀。我妈说,卖给街上人。
    我知道了,小小螺蛳,不仅仅野鸡浜人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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