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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菜，也就是非人工种植的蔬菜，采集天地间灵气，吸取日月精华，是大自然的精髓之一。野菜那些纯净、本真的鲜香，是自然的礼物，是我们绿色生活的气息，亦是人与自然相互关爱的见证。
    目前市面上常见的野菜有：荠菜、马齿苋、地米菜、鱼腥草、蕨菜、枸杞芽、蒲公英和车前草等，其营养丰富和美味可口成为绿色食品家族中的重要一员，也成为人们餐桌上的新宠。

野菜

    一盆野菜（荠菜），冒着热气，飘着清香。一个小时前，它们簇拥在一只特大号的马夹袋里，几片翠绿色的枝叶伸到了袋外，叶尖上还停留着地里的野风；再一个小时前，堂妹刚刚离开，留她吃饭没留住，只留下一串爽朗的笑音，还有一个单薄的背影……
    每年的这个时候，堂妹就来我家送野菜，跨入门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地里又长野菜了”，然后呵呵笑着，捋了捋被风吹得有些蓬乱的头发。堂妹是开着摩托车一路顶着冷风过来的，乡下离城里远，手吹得冰冰凉了。妻子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上，堂妹接过，又呵呵笑着说：嗯，真暖和。妻子说：慢慢喝着，今天吃了饭再走啊。堂妹说：不吃了，要赶回去割菜呢，家里种了三亩多青菜，下午有车子来收。说完就要走了，临出门时又呵呵笑着说：过几天我再去地里挖野菜啊……
    妻子站在门口，目送堂妹快步走下楼梯，一直送到看不见身影、听不到脚步声，才回身进屋。“堂妹真有心，乡下活多忙不过来，还记着挖野菜送来，你看她，比上次来瘦了。”妻子感动着还带着怜惜。
    堂妹家田多劳力少，她晚上去厂里上班，白天挤出睡觉的时间忙田里活，夫妻两人将7亩多田都做熟了。今年镇里办了蔬菜厂，她家种了3亩蔬菜4亩水稻，夫妻俩忙得团团转，这样熬着，能不将身体熬瘦啊。她还记着送野菜来，三年了，年年如此，让我们过意不去。

    我爱吃野菜，是从做了城里人后开始的。
    小的时候，我反感野菜。那时缺粮食，每到米囤里快没米时，母亲就拎只草篮去了地里，挖回一篮野菜，倒在地上，用一把剪刀将根部剪掉，掰掉老黄的叶子，留下青翠碧绿的野菜，去清清的河水里洗净，拌入锅里与粥一起煮了。粥煮成了绿色，粥汤成了野菜叶子的颜色，我不喜欢吃。母亲用筷子将野菜捞出来自己吃，留下淡绿色的米粒给我吃。我吃完了，母亲拿起我的碗，呼啦一下，将碗底剩下的粥汤喝个精光。
    我以为母亲喜欢吃野菜、爱喝野菜粥汤。但我不喜欢吃野菜粥，看见母亲去挖野菜，我就担心又要吃野菜粥了。有一日跟着母亲去了干活的地里，看见一大群男男女女，都挑了担子，担子里放了满满的泥，往桑树地里运。这些泥是从田里挖出来的，给桑树增肥力，大人们称干的这活叫“挑稻干泥”。我在桑地里玩，看见一堆很嫩绿的草趴在泥巴上，叶子与叶子叠在一起，挨得很紧，有两三只草帽那么大面积。我坐到草上，正好母亲挑着泥走过，说我坐着野菜了。啊，这是野菜啊，怎么与家里吃的不一样？母亲说野菜有好几种呢，不同地里会长不同的野菜。母亲走了，我狠狠地往野菜上踹了几脚，想踹死了这些野菜。
    后来，日子渐渐好过了，米囤里不再断米了，母亲也不再挖野菜了。每到冬天，地里长满了野菜，村里也不再有人去挖，野菜不受“宠爱”了。

    去城里工作后，经常回乡下看望母亲。有一年冬天我问母亲：地里有野菜吗？母亲问：要野菜做啥？我说吃啊，炒了吃、包饺子吃，很好吃的。母亲望了我好久：你要吃野菜？我说：是啊，城里人都喜欢吃野菜。母亲很吃惊：城里人喜欢吃野菜？那你是乡下人啊，你不是不要吃野菜的吗？
    母亲一定还记得我小时候不喜欢吃野菜。
    母亲还是拎了篮子去地里，只一小会功夫挖回满满一篮野菜。母亲说乡下人早就不吃野菜了，地里野菜多着呢。母亲装了满满一大马夹袋野菜，递到我手上时还在问：你真喜欢吃野菜啊？
    大概我的变化太大了吧，让母亲难以接受。
    后来的几年，我冬天去乡下时，母亲总是不忘给我挖些野菜带回，还让我送些给要好的城里人吃。母亲对邻居说：城里人真是稀奇，有鱼有肉不吃，将乡下人都不要吃的野菜当成宝贝了。
    母亲的话被堂妹听见了，她问我：你真喜欢吃野菜啊？我说是啊，野菜好吃啊。她又问：城里人都喜欢吃野菜啊？我说是啊。堂妹哈哈笑了：真是搞不懂。
    堂妹家就在我家隔壁。母亲说她家田多，堂妹做得很辛苦，但费用大负担重，一年下来也挣不了几个钱。母亲还说堂妹人直爽，很善良，经常来我家帮母亲做点啥。我听出了母亲话音里的感激，后来每次去乡下老家时，不忘买点东西带去，送给堂妹家孩子吃。
    三年前母亲突然发病，躺在床上喘着气对我说：以后没人给你挖野菜了...... 堂妹在一边听着，抹着眼泪说：婶你放心，还有我们呢。
    那年的冬天特别寒冷，母亲撒手去了，留下一幢空落落的房子。我回去处理完遗留的事情，关上大门准备返城时，堂妹站在围墙门口，手里拎着一只很大的马夹袋，里面装满了野菜，青翠碧绿，几片叶子伸在袋外，一晃一颤。堂妹说：哥，你有空就多来转转，婶没有了，还有我们呢，我给你挖野菜。我的眼眶一热，差点落泪。

    乡下家里没了人，就少回去了。那一年临近春节的一个周日，冷空气正在南下，西北风刮得厉害，我与妻子缩在屋里看电视。堂妹突然来了，站在门口给手哈着热气，另一只手拎了一大袋野菜。妻子赶紧开门：这么冷的天，你还送野菜来啊？堂妹嘻嘻笑着说：不算冷，都在地里干活呢。妻子很感动：你有时间就过来，但以后别挖野菜了。堂妹哈哈笑了：你们不是喜欢吃野菜吗？我刚去地里挖来的，新鲜着呢，给你们过年吃。
    后来妻子对我说，堂妹老得真快，笑时额头上长满皱纹了。我无言，我知道乡下人的生活。
    吃着堂妹挖的野菜，妻子总是感叹堂妹的真情，而我的眼前，经常浮现母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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