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是别样的风景

上官意慧

冬日的午后，我拥着毛毯坐在外婆的圈椅里，如获至宝地翻看一本古老的相册。

相册黑色的底板被时间磨砺得有些绵软，与错落地粘贴着的老照片一起，向我展示了一段早已流逝的时光。那是七十多年前，外公外婆蜜月旅行时所留下的一组影像。

看着看着，我的眼前突然一亮，一帧构图奇特的照片跳了出来，它区别于所有其他的照片，因为那竟然是三个人的合影。在面露喜色的新婚夫妇旁边，站着一位神情茫然的老妇人，她占据了画面右侧的重要位置，而她的表情却又明显地游离在画面之外。

我注意到了照片下面的一行小字：民国廿二年六月一日摄于吴淞口民生轮。再无别的注解，这就意味着她只是个偶然闯入镜头的旅客，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不会料到会在七十多年以后，引发出一个小女子的些许感慨。

联想到现今我们外出旅游，常常会抱怨人太多，常常会为了寻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干净”画面而煞费苦心，但却没有意识到，在寻找的过程中我们实在是遗失了很多别样的风景，更重要的是，我们遗失了一份从容的心境，而这本来正是我们旅游时最应该拥有和享受的。

民国廿二年，也就是1933年，那个时候照相比现在金贵得多，国民人口也比现在少得多，所以完全可以转换一个角度，或者等待一小段时间，再或者说声抱歉请旁人避让些许，就很容易得到一张“干净”的留影，但是他们谁都没有这样做。

拍摄者没有这样做，大概是觉得这样的构图很独特，他不需要刻意追求所谓的完美，从从容容地按下快门，留下了一份更为真实的历史影像；被摄者没有这样做，也许是出于对他人的尊重，也许是好心情让他们无暇他顾，他们悠然从容地站在那儿，只需将幸福甜蜜定格下来，就已经足够。

而最让我感慨的是画面上的这位“不速之客”，她就这样站立在吴淞口清冽的微风里，任由思绪飞扬，此刻的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没有顾及身边的琐事，正是她的这份从容淡定，才成全了这帧独特的照片，才能让我在这个冬日的午后，猜测出无数关于她的沧海桑田。

从容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从容是心境澄明的自然表露，从容是别人眼中最为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