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爱

 

眷 恋

 

我已记不清了，从什么时候起

这列长长的火车

就行进在我的身体里

和着心跳的节律

 

一次次穿越似曾相识的村庄

打开记忆和童年

有时朦胧，有时真切

那些缓缓远了的村庄

都有点像故乡

 

河流，我从头顶穿过的时候

总泛着温柔可亲的光

每一次，我都会觉得把一些东西留下

而我带走的只是回首的背影

它还在一声不吭地流淌

 

那棵不知名的树，还是孑然一身

仿佛熟悉又陌生

它就站在路口，好像有话要说

最后却总随风默默招手

 

这列火车

它要抵达哪里

它长长地，长长地

仿佛我的命运和

忧伤

 

坐在河岸

 

我常常这样想

整个这条河流

就坐着我一个人

它从不和我对话

但知道我全部心思

 

它怀着一颗怎样素朴的心

扑下身子

沉默着兀自赶路

绕过日子的深深浅浅

波澜不惊

 

日月星辰

飞过的鸟儿都带走身影

寒来暑往

岸边总会飘起

细碎的香

 

一种坚定的慢

不可及的深

 

可再好的日子也会被

拦腰截断

痛苦是一群不说话的鱼

从冬到春

在寒风中结冰

包扎好生活的伤

 

坐在河岸

河流一点点剥蚀我

我带走的

是它日夜不息的

背影

 

萧萧而下的雪

 

雪，什么时间开始悄悄地下

悄悄地

仿佛一个遥远的秘密

 

轻轻的雪，在我发现的时候

已经落了一地

雪中，什么东西在飞逝

飘零或浑然不觉间

慢慢变老

 

宁静的雪

命运一样不可猜测

我一次次徒劳地靠近

它们总悄无声息地飞远

飞远

 

木叶一样下落的雪

薄薄地锋利

花瓣一朵朵在凋零

一树岁月的梨花

簌簌地落

 

我其实站在窗前

可分明又在哪一座雪原

驱赶着飞奔的

马车

 

白杨树林

 

只有那片白杨树林

装得下我的心灵

 

很多年，它仿佛

只属于我

一只造访的兔子，把自己当成

不速之客

 

白云在走过的时候

碰断的只是我的目光

我像农人安放在草地的草人儿

思想却在树林间走漏风声

树叶们会意地鼓掌

 

那条河流，总在耳畔

我像它放丢的一只风筝

每次，都在树林边上

低低地唤我

 

那一天，我又看见了那片

白杨树林，木叶纷纷

但我已无法走近

它有点亲切，有点陌生

像过去的青春

 

北风叩响窗棂

 

北风又叩响了我的窗棂

多少个冬天了，每当这个时候

我要来到一个地方

眺望远山顶上的那棵树

有时在下午，树孑然瘦在阳光里

有时在傍晚，披一抹夕阳的围巾

 

随后的几个晚上，我躺在床上，一夜听风

或者起来，看外面是否开始飘雪

渐渐知道，只要窗棂还在响

就不会下雪，只要没有下雪

那棵树就还在北风中

我开始等待一场雪，人间的大雪

温暖，漫卷，直到迎春的爆竹次第想起

 

现在，北风又叩响窗棂

但我不再去眺望那棵树

也不再等那场大雪

夜晚，我安静地躺在床上

听一种更遥远、更恒久的声音

 

对面山冈的树

 

在冬天，我常常会坐在窗前

看对面山冈的一片树林

其它时间，树荫遮蔽

这个时候，能清晰地看到它们

瘦瘦的树干

山是黛色，而树木是灰白色

从远处望去，像一群斜倾着身子的纤夫

正费力地把什么运过山冈

那该是一件体量巨大而沉重的物品

 

有一次我晚上醒来

月辉下，看见的树木端庄肃穆

像一群诵经的僧人

还有一次，是在雪后

那一片树，庄严地站立

在纤尘不染的蓝天下

像一群圣洁的信徒

 

我在一个周末走进树林

一阵阵清冷的风掠过树顶

我似乎能感到它们安静的呼吸

和内心执着的坚定

当我走到山顶，砰然惊心

我看见对面山冈上

是近乎同样的一片树林

原来，这是一群行者

它们的队伍，一定走到了

更远的山冈

 

等 待

 

树叶在不厌其烦地练习着飞翔

待嫁的苹果，红颜，遮面于树间

紫葡萄，还在等待传说中的白狐

树上的松果，被大尾巴的松鼠们传递、搬运

 

一阵清风，掠过田野

又一阵清风，掠过——

河流变得安静、开阔

一只独行的鸟，寄向大地一支羽毛

背影消失

 

多少个秋天了

我还伫在窗前，等待

远方，我不知道的消息

窗角，一只虫子长眠在

自己编织的洁白的丝绒里

它宁静、安详，像是去了天国

 

它让我相信，一定有

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