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故事：缚逆首刘悟倒戈，娇蛾眉竟善盅人

    话说李师道本欲归命遣子入质，因为妻魏氏所阻，遂有悔意。魏氏更连接婢妾蒲氏、袁氏，家奴胡惟堪、杨自温及孔目官王再升，进语李师道，略谓：“先司徒抚有十二州，如何无端割献？现计境内兵士，约数十万，不献三州，不过以兵相加，若力战不胜，献地未迟。”李师道遂决计抗命。至朝旨已调兵进讨，他尚推在军士身上。谓众情不愿纳质割地，臣亦不便专主等语。唐宪宗越觉气忿，下诏宣布李师道罪状。又以李愿多病，郑权新任，未便战阵，特调李愬为武宁节度使。李愿系李愬之兄，召入为刑部尚书，再徙乌重胤为横海节度使，令郑权移镇邠宁。李愬既代兄任，与魏博节度使田弘正进逼平卢，累战皆捷，获得平卢兵马使李澄等四十七人，悉送入都。唐宪宗概令免诛，各发遣行营，效力赎罪。且遥命行营诸将道：“所遣诸徒，如家有父母，意欲归省，仅可给赀遣回，朕惟诛李师道，余皆不问。”此诏一下，平卢士卒，相继来降。

    李师道素信判官李文会及孔目官林英，所有旧吏高沐、郭昈、李存等俱为李文会等所谮，高沐被杀，郭昈、李存被囚。又有幕僚贾直言，冒刃谏李师道二次，舆榇谏李师道一次，并绘槛车囚系妻孥图上献，也被李师道囚住，连前时劝他归命的李公度并羁入狱中。牙将李英昙且遭勒毙。及官军四临平卢，兵势日蹙，将士哗然。李师道不得已释放囚犯，令还幕府，出李文会摄登州刺史。但势已无及，屡战屡败。李愬进拔金乡，韩弘进克考城，楚州刺史李听，又由淮南节度使李夷简差遣，趋海州，下沐阳、朐山，进戍东海；田弘正进战东阿、阳谷，连破戍卒；李光颜攻濮阳，进收斗门、杜庄二屯，仿佛四面楚歌，同时趋集，吓得李师道脚忙手乱，忧悸成疾。至李愬破鱼台，入丞县，郓州益危。李师道募民夫修治城堑，整缮守备，男子不足役及妇人，郓城恟恟，怨言蜂起。都知兵马使刘悟曾由李师道遣守阳谷，拒田弘正。刘悟务为宽惠，颇得上心，军中号为刘父，但与魏博军接仗往往败绩。有人入白李师道，谓：“刘悟不修军法，专收众心，后必为患，亟应除去。”李师道乃潜遣二使，赍帖授行营副使张暹，令乘便杀刘悟。张暹与刘悟交好，怀帖相示，刘悟即使人潜执二使，立刻杀死。刘悟召诸将与语道：“悟与公等不顾死亡，出抗官军，自思原不负司空，今司空过信谗言，来取悟首，悟死，诸公恐亦不免了。今官军奉天子命，只诛司空一人，我辈何为随他族灭？不若卷旂束甲，同还郓城，奉行朝命，铲除逆首，非但可免危亡，富贵且可立致呢。”兵马副使赵垂棘当先立着，半晌才答道：“事果济否？”刘悟应声叱道：“汝与司空合谋为逆么？”便即拔出佩刀，将赵剁毙，且复宣言道：“今当赴郓，违令立斩！”将士尚未敢遽应，又被刘悟杀死三十余人。余众股栗，乃皆战声道：“惟都头命！”军中称都将为都头。刘悟又下令道：“入郓城后，每人赏钱百缗，惟不得擅取军帑，逆党与仇家，任令掠取。”军皆允诺，遂令士卒饱食执兵，夜半即行。人衔枚，马缚口，悄悄的进薄郓城。及至城下，天尚未明，先遣十人叩门，但说刘都头接奉密帖，连夜驰归，门吏尚未知有变，开城出见，请俟入报李师道，然后迎入。十人拔刀相向，门吏窜去。刘悟引军趋至，直入外城，内城守卒，亦开门纳刘悟，只有牙城还是键闭，不肯遽启。刘悟督军纵火，劈开城门，牙兵不满五百，起初尚发矢相拒，嗣见刘悟军如潮涌至，料知不支，俱执弓投地，一哄而散。刘悟勒兵升厅，使捕索李师道，李师道方才起床，惊悉巨变，忙入白李师古妻裴氏道：“嫂！……刘悟已反，奈何奈何？”何不求教床头人，乃与嫂言何益？裴氏是个女流，有甚么方法，但以泪珠儿相报。李师道越加惶急，即退出嫂室，闻外面已汹汹搜捕，急觅得二子李弘、李方走匿厕所。不意厕旁有隙，竟被刘悟兵瞧着，大踏步走了进来，七手八脚，把李师道父子抓去，牵至厅前。刘悟不欲见李师道，但使人传语道：“刘悟奉密诏，送司空归阙，但司空尚有何颜，往见天子？”李师道尚流涕乞怜。李弘、李方二子，却慨然道：“事已至此，速死为幸。”虽是与父同尽，却还有些气节。当下由刘悟传令，推出李师道父子，至牙门外隙地，一并斩首。刘悟再命两都虞侯巡行城市，禁止掳掠，自卯至午全城安定。又经刘悟大集兵民，亲自慰谕，但将逆党二十余人，按罪伏诛，余皆令照旧办事。文武将吏，且惧且喜，联翩入贺。刘悟见李公度、贾直言两人，下座与语，握手唏嘘，遂引入幕府，令为参佐。一面函装李师道父子三首级，遣使送魏博军田弘正营，一面搜得李师道妻魏氏及奴妾蒲氏、袁氏等，一一审讯。魏氏本有三分姿色，更兼伶牙俐齿，宛转动人，就是蒲、袁二氏，也是郓城尤物，已经牵到案前，匍伏乞哀，个个是颦眉泪眼，楚楚可怜，那倒戈逞志的刘悟，本也是个屠狗英雄，偏遇了这几个长舌妇人，不由的易威为爱，化刚成柔。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