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故事：策魏博名相定议，白居易疏请罢兵

    度支使李元素，盐铁使李璹，京兆尹许孟容，御史中丞李夷简，谏议大夫孟简，给事中吕元膺、孟质，右补阙独孤郁等更伏阙奏对，大旨如白居易之言。唐宪宗不得已改吐突承璀为宣慰使，削去诸道兵马使职权，仍令会同诸镇，即日进讨。

    吐突承璀才出都门，田季安先已闻知，便聚众计议道：“王师不越大河，已是二十五年，今一旦越魏伐赵，赵若受擒，魏亦被虏，如何是好？”有一将超伍出言道：“愿假骑兵五千，为公除忧？”田季安大呼道：“壮哉勇士！愿如所言。”忽旁座又闪出一人道：“不可不可。”田季安正欲叱责，因见他是幽州来使谭忠，只好暂时耐气，问明情由。谭忠说道：“王师伐赵，公出兵相阻，是先为赵受祸，恐赵未被兵，魏已糜烂了。忠有一计，令彼为鹬蚌，公为渔人。”田季安问是何计？谭忠抵掌道：“往年王师讨平蜀吴，算不一失，是皆相臣谋画，与天子无关。今天子专任中使，不用老臣宿将，是明明欲夸服臣下，自显威武，倘一入魏境，即遭挫衄，且必任智士，画长策，仗猛将，练精兵，毕力再举，与魏从事，公不是为赵受祸么？为今日计，王师入境，公且厚给犒赏，整顿甲兵，阳称伐赵，一面阴遗赵书，但说伐赵是卖友，不伐赵是叛君，两名都不愿受，执事若能贻魏一城，俾魏有词奏捷，不必再入赵境，庶西得对君，北得对友，如此说法，赵若果不拒我，是魏得两利，并可借此图霸了。”田季安不禁大喜道：“好计好计！先生此来，实是天助魏博哩。”遂一面欢迎吐突承璀，一面致书王承宗。王承宗覆书照允，竟将当阳县赠魏。谭忠以魏策已成，乃辞行还镇，田季安厚赠而别。

    及谭忠还幽州，正值刘济会议军情，刘济宣言道：“天子命我伐赵，赵亦必防我往伐，究竟伐赵好呢，不伐赵好呢？”谭忠入内应声道：“天子未必使公伐赵，赵亦未必防公往伐，忠谓公可缓日出师。”刘济怒道：“我岂可与王承宗同反么？”遂不待谭忠再说，便将谭忠下狱系住。已而使人探视赵境，果不增防，唐廷有诏旨到来，亦止令刘济护北边，毋庸伐赵。刘济不觉惊讶，遂释谭忠出狱，问他何故先知？谭忠答道：“卢从史外虽亲我，内实联赵，他必为赵画策，故意弛防，一示赵不欲抗我，二使我获疑天子，暗中必遣告朝廷，只说是燕赵相联，谭忠所以知赵不备燕，天子亦不愿燕伐赵呢。”刘济复问道：“前事被君料着，我究应若何处置？”谭忠又道：“天子伐赵，君据全燕地，拥兵坐粮，若一人未渡易水，适堕卢从史诡计，公怀忠受谤，天子以为不忠，赵人又不见德，徒落得恶声嘈杂，请公自思便了。”遣将不如激将，谭忠两次进言，统用此术。刘济奋袂起座道：“我知道了！”遂下令军中道：“五日毕出，落后者斩！”乃自统兵七万，出攻赵境，连拔饶阳、束鹿。

    各道兵会集定州，吐突承璀亦至行营，军无统帅，号令不专，只有张茂昭一军，还算纪律严明。卢从史虽派兵与会，暗地里恰与王承宗通谋，因此人各一心，威令不振。左神策大将军郦定进颇称骁勇，率部兵轻进，被王承宗设伏截击，竟致败死，全军夺气，大家观望不前。会淮西节度使吴少诚宠任大将吴少阳，呼为从弟，出入如至亲。吴少诚有疾，吴少阳杀死吴少诚之子吴元庆，竟将吴少诚软禁起来。吴少诚忧病交迫，遂致死去，吴少阳自为留后。唐宪宗方用兵河北，不能顾及淮西，没奈何加以任命，且待河北平定，再作计较。怎奈河北败多胜少，日久无功。白居易又复疏请罢兵，谏陈利害，唐宪宗仍然不许。适卢从史遣牙将王翊元入都奏事，宰相裴垍与言君臣大义，激动王翊元。王翊元遂将卢从史阴谋，一一告知，并言有计可取，当为国除患。裴垍乃嘱使还镇，联络将士，俟谋定后，再来京师。王翊元往而复返，报称兵马使乌重胤等均愿归诚，但教王师一到，即可下手。裴垍乃入白唐宪宗道：“卢从史必将为乱，今闻他与吐突承璀对营，视吐突承璀似婴儿，毫不设备，幸有乌重胤、王翊元等，愿归朝廷，失今不取，后虽兴师动众，恐非岁月可平呢。”唐宪宗熟思良久方才允行，亟遣使密告吐突承璀。吐突承璀与行营兵马使李听定议，先日邀卢从史过宴，盛陈珍玩，问他所欲，立即移赠。卢从史大喜，常相往来。一日，复由吐突承璀邀与同博，俟卢从史入帐，掷局为号，有数十壮士突出，把卢从史擒住，牵至帐后，打入囚车，飞送京师。卢从史营中，士卒争出，欲与数目吐突承璀拚命。乌重胤挡住军门，拔刀指叱道：“天子有诏，命吐突承璀执送卢从史，我已早闻密旨，从命有赏，不从命有诛。”士卒方敛兵归伍，不敢逆命。及卢从史解到京师，入谒唐宪宗，惶恐谢罪，唐宪宗从轻发落，贬为欢州司马，且因乌重胤有功，拟即令为昭义节度使。吐突承璀亦驰奏入都，谓已牒知乌重胤，使权充留后。独翰林学士李绛抗疏道： 昭义五州，据山东要害，向为卢从史所据，使朝廷旰食，今幸而得之，吐突承璀复以与乌重胤，臣闻之实为惊心。昨国家诱执卢从史，虽为长策，已失大体，今吐突承璀又擅移文牒令为留后，并敢代求旌节，无君之心，孰甚于此？陛下昨日得昭义，人神同庆，威令再立，今日忽以授本军牙将，物情顿沮，纲纪大紊。校计利害，更不若卢从史为之。何则？卢从史虽蓄奸谋，已是朝廷牧伯，乌重胤出于列校，以吐突承璀一牒代之，窃恐河南北诸侯闻之，无不愤怒，耻与为伍。且谓吐突承璀诱乌重胤，使逐卢从史而代其位，彼人人麾下，各有将校，能毋自危乎？倘刘济、张茂昭、田季安、韩弘、李师道等继有章表，陈其情状，并指吐突承璀专命之罪，不知陛下何以处之？若皆不服，则众怨益甚，若为之改除，则朝廷之威重去矣。臣意谓乌重胤有功，可移镇河阳，即令河阳节度使孟元阳，调镇昭义，如此则任人之权，仍在朝廷，乌重胤得镇河阳，已为望外之福，岂敢更为抗拒？况乌重胤所以能执卢从史，本以仗顺成功，一旦自逆诏命，安知同列不袭其迹而动乎？乌重胤军中等夷甚多，必不愿乌重胤独为主帅，移之他镇，乃惬众心，何忧其致乱乎？幸陛下采择焉！唐宪宗览奏，不觉称善，乃调孟元阳为昭义节度使，乌重胤为河阳节度使。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