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之变：史思明诱杀安庆绪，白孝德智取刘龙仙

    郭子仪因新遭败衄未敢急进，史思明得收整士卒，驻扎邺南，安庆绪因官军溃去，遣将出搜官军各营，得余粟六七万石，遂与孙孝哲崔乾祐等谋拒史思明。偏张通儒等以安庆绪负义，各有违言。史思明复遣使责备安庆绪，安庆绪窘蹙，只好向史思明乞和，甚至上表称臣。史思明封还表文，愿各略去君臣礼节，改称兄弟。安庆绪大悦，因请歃血同盟。史思明狡黠得很，阳为允许，即邀安庆绪至营设誓。安庆绪便冒冒失失地带着四弟，及骑兵三百，出城诣史思明大营。史思明盛张军备，高踞胡床，传安庆绪入见。安庆绪才知有变，奈已不能退回，只好低首趋入，屈膝下拜道：“臣不能负荷先业，弃两都，陷重围，幸蒙大王忆念上皇，远垂救援，使臣应死复生，臣虽摩顶至踵尚难报德。”说至此，蓦听案上猛拍一声，且厉叱道：“失去两都，还是小事，尔为人子，敢杀父夺位，神人共愤，天地不容，我为太上皇讨贼，岂受尔谄媚么？”安庆绪听着，吓得魂已出彀，又闻史思明一声呼叱，即有数壮士走近身前，把自己抓了出去。俄见四个阿弟，也被他陆续牵至，还有孙孝哲、崔乾祐、高尚诸人一古脑儿绑缚起来，正是懊悔不及。忽又有人传出号令，安庆绪兄弟赐死，孙孝哲、崔乾祐、高尚处斩，当由似虎似狼的兵役，应声动手，一面用绳勒项，一面开刀枭首，不到一刻，那安庆绪以下的逆魂凶魄，仍做了同帮，向森罗殿上对簿去了。统计安禄山父子僭位，三年而灭。

    史思明即勒兵入邺城，授张通儒等官阶，收降安氏遗众，留儿子史朝义统兵居守，自率众还至范阳，僭称大燕皇帝，建元顺天，立妻辛氏为皇后，儿子史朝义为怀王，周挚为相，李归仁为将，改范阳为燕京，称州为郡。郊天遇暴风，不得成礼，铸顺天通宝钱，仅得一文余皆无成。史思明不肯罢休，复分军四出，渡河南下。这时候，唐肃宗方宠暱张皇后，信任李辅国，李辅国入司符宝，出掌禁兵，所有制敕，必经李辅国押署，然后施行。宰相百司，有事陈请，必须先白李辅国，后达唐肃宗。李辅国骄横专恣，无人敢违。苗晋卿、王玙李麟等皆不合李辅国意，相继罢去，改用京兆尹李岘，中书舍人李揆，户部侍郎第五琦，同平章事。揆见李辅国，执子弟礼，尊为五父。李辅国排行第五。惟李岘入白唐肃宗谓制敕应由中书颁行，且劾李辅国专权乱政，须加裁抑。唐肃宗疑信参半，但令制敕归中书掌管，已是得罪李辅国。李岘入相才经匝月，即被李辅国诬害，贬为蜀州刺史。鱼朝恩与李辅国，本是同党，自邺城还京，屡谮郭子仪，李辅国也从旁怂恿，不由唐肃宗不信，因将郭子仪召还，改任李光弼为朔方节度使兵马元帅。郭子仪待下，宽而有恩，李光弼却务从严整，接任后整肃军纪，壁垒一新。宽严各有利弊，但不能用宽，毋宁尚严。当下持节出巡，遍阅河上诸营，尚未告毕，接到河北贼警，史思明留儿子史朝清守范阳，自率众从濮阳入寇，史思明之子史朝义出白皋，伪相周挚出胡良，贼将令狐彰出黎阳，四路渡河，拟会集汴州。李光弼急驰至汴，语节度使许叔冀道：“大夫守住此城，以十五日为期，我当调兵急救，幸勿有误。”许叔冀许诺，李光弼即去。

    及史思明进攻汴州，许叔冀与战不利，竟竖起降旗，投顺史思明。也不出张镐所料。史思明乘胜西进，直抵郑州。李光弼正在东京调兵，迭接警耗，便与留守韦陟商议。韦陟请暂弃东京，退守潼关。李光弼道：“贼乘胜前来，势必甚锐，东京原不易守，但无故弃地五百里贼势不益张么？不若移军河阳，北连泽潞，可进可退，表里相应，使贼不敢西侵，这便是猿臂的形势哩。公好辨礼，我好谈兵，今日为拒贼计，公却逊我一筹，直言莫怪。”韦陟不能答，乃令韦陟率东京官属西行入关，牒河南尹李若幽使率吏民出城，至陕避贼，自领军士运油铁诸物，径诣河阳。道经石桥，天已昏暮，望见前面已有贼骑游弋，李光弼步步为营，秉炬前进，贼骑不敢驰突，便即引去。夜半入河阳城，有众二万，刍粟仅支十日，经李光弼按阅守备，部分士卒，才及天晓，均已办就。史思明陷郑州，逾滑州，径抵东京城，城内虚无一人，遂引兵攻河阳，令骁将刘龙仙至城下挑战。李光弼登城俯视，见刘龙仙坐在马上，举足加鬣，满口嫚骂，乃旁顾诸将道：“何人敢取此贼？”仆固怀恩挺身请行，李光弼道：“公系大将，近且受封大宁郡王，区区草寇，何必劳公！”言未已，有裨将白孝德应声道：“末将愿往！”李光弼问须带兵若干？白孝德道：“何必带兵，看孝德一人一骑，即可往取贼首。”李光弼道：“来贼虽是轻躁，却颇勇悍，总须用兵为助。”白孝德道：“多兵转不易取了。待孝德先出，大帅选精骑五十名为后应，且在城上鼓噪助威，管教贼首取献。”已有成算。李光弼大喜，抚白孝德背道：“好壮士！好壮士！”白孝德抢步下城，跃马径出，两手持着两矛，越濠而前。刘龙仙见只一人一骑毫不在意，俟白孝德将近，方欲动手，白孝德即摇手相示，姿龙仙疑非与敌，乃持刀不动，嫚骂如故。白孝德复驰上数步，与刘龙仙相距，不过十步左右，便即停住，瞋目问道：“来将可识我么？”刘龙仙问是何人？白孝德道：“我乃大唐将官白孝德。”刘龙仙道：“是何狗彘？”道言未绝，白孝德已跃马突进，口中大呼杀贼，手中双矛并举，向刘龙仙脑前刺入。刘龙仙急忙闪避，胁下已经受创，忍痛返奔。城上鼓声骤起城下五十骑，亦渡濠继进，刘龙仙越觉着忙，环走堤上，被白孝德骤马追上，用矛猛刺，贯入刘龙仙胸中。刘龙仙堕落马下，白孝德即下马枭取首级，复腾身上马，举首示贼道：“何人再来受死！”贼众辟易。白孝德却从容揽辔，与五十骑返入城中，献上首级。李光弼慰劳有加记上首功。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