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分治：萧宝卷荒淫无状，萧宝夤自行请罪

　　可笑那齐主萧宝卷尚在都中撤阅武堂，改造芳乐苑恣意奢淫。苑中山石，概涂五采，闻民家有好树美石，概毁墙撤屋，徙置苑间。傍池筑榭，叠石成楼，复壁邃房，俱绘着裸体男女，作猥亵状。又就苑中设立店肆，使宦官宫妾，共为稗贩，命潘妃为市令，自为市吏录事。遇有争斗等情，概就潘妃判断，应罚应笞，一由潘妃之意。萧宝卷自有小过，潘妃辄上座审讯，或罚萧宝卷长跪，甚且加杖，萧宝卷乐受如饴。后世之跪踏板者，想是受教东昏。复开渠立埭，躬自引船，埭上设店，入坐屠肉。都下有歌谣云：“阅武堂，种杨柳，至尊屠肉，潘妃酤酒。”萧宝卷闻歌，愈觉得意，待遇潘妃，不啻孝子。潘妃生女，百日夭殇，他却自服衰绖，内衣亦悉著粗布，积旬不听音乐。群小来吊，盘旋坐地，举手受执蔬膳。后经伥子王萧宝孙等，并营肴馐云为天子解菜，方食荤腥。潘妃无福，不能早死，若此时病殁，倒有一个大孝子，应比潘妃女哀毁十倍。
　　潘妃之父潘宝庆与诸小共逞奸毒，富人悉诬为罪犯籍资归己，又辗转牵连，一家被陷，祸及亲邻，萧宝卷概不过问。惟素性好淫，虽然畏惮潘妃，尚引诸姊妹游苑，觑隙交欢。或为潘妃所闻，辄召入杖责，乃敕侍臣不得进荆荻，期免凌辱。古今无此愚主。又偏信蒋侯神即蒋子文。迎入宫中，尊为灵帝，昼夜祈祷。嬖臣朱光尚自言能见鬼神，日引巫觋，哄诱萧宝卷。萧宝卷迷信益深，博士范云语朱光尚道：“君是天子要人，当思为万全计。”朱光尚道：“至尊不可谏正，当托鬼神达意便了。”既而萧宝卷出游，人马忽惊，便顾问朱光尚，朱光尚诡词道：“向见先帝大瞋，不许屡出。”萧宝卷大怒道：“鬼在何处？汝快导我前去，杀死了他！”遂拔刀促行。朱光尚无法，只得领他寻鬼，盘旋了好几次，方言鬼已遁去，因缚菰为明帝形，北向枭首，悬诸苑门。可恨可笑。
　　先是萧昭胄兄弟，奔投崔慧景，崔慧景败死，萧昭胄等幸免株连仍得以王侯还第，唯心中总不自安。前为竟陵王防閤将军桑偃，至是入宫，为梅虫儿军副，因感萧子良旧恩，谋立萧昭胄（萧子良即萧昭胄父）。故巴西太守萧寅，与桑偃友善，亦与同谋。萧昭胄预许萧寅为尚书左仆射护军，复遣人诱说新亭戍将胡松，约言萧宝卷出游，即闭城行废立事。若萧宝卷奔至新亭，幸勿纳入，胡松亦许诺。适萧宝卷新造芳乐苑，经月不出，桑偃等拟募健儿百余人，从万春门入刺萧宝卷，萧昭胄谓非良策，桑偃党山沙虑事久无成，转告御刀徐僧重，谋遂被泄。萧昭胄兄弟，与桑偃等皆为所捕，同时伏诛。
　　胡松闻萧昭胄事败，隐怀危惧。会新除雍州刺史张欣泰，与弟张欣时，递给密书，将与前南谯太守王灵秀，直閤将军鸿选等，奉立建安王萧宝夤，废去萧宝卷，诛诸嬖幸，乞胡松为助。胡松当然复书赞成。萧宝卷方遣中书舍人冯元嗣往援郢州，茹法珍、梅虫儿及太子右卫率李居士，制局监杨明泰，送冯元嗣至新亭。张欣泰使人怀刃，随着冯元嗣，俟茹法珍等入座饯别，突起斫冯元嗣头，坠入盘中。杨明泰慌忙救护，也被刺倒，剖腹流肠，梅虫儿亦受伤数处，手指皆堕忍痛逃出。茹法珍、李居士抢先急走，驰还台城，王灵秀趋至石头，迎入建安王萧宝夤，百姓数千人，皆空手相随，张欣泰亦驰马入宫。
　　说时迟，那时快，茹法珍等知有变祸，飞马奔还，先至禁中，闭门上仗，禁止出入。张欣泰不得进去，鸿选亦不敢发，萧宝夤入憩杜姥宅，待至日暮，并没有喜信传到，从人渐渐溃散。萧宝夤再欲出城城门已闭，城上有人守着，用箭射下，自知不能脱走，仍然折回，向隐僻处躲避三日。城中大索罪人，张欣泰等次第见收，统遭死罪，连胡松亦俱收诛。萧宝夤索性出来，戎服诣草市尉，自请处分。还是此着。尉报萧宝卷，萧宝卷召萧宝夤入宫，问明原委，萧宝夤泣答道：“臣在石头，不知内情，偏有人逼使上车，令入台城，左右皆有人监制，不许自由。今左右皆去，臣始得出诣廷尉，自行请罪。”亏他善诳，暂得保全性命。萧宝卷不禁冷笑，再经萧宝夤哀请，始令仍复爵位。萧宝卷还能顾全兄弟，不似乃父残忍。
　　嗣又命萧宝夤为荆州刺史，冠军将军王珍国为雍州刺史，辅国将军申胄监郢州事，龙骧将军马仙璝监豫州事，骁骑将军徐元称监徐州事，特简太子右卫率李居士，总督西讨诸军事，屯新亭城。旋闻江州刺史陈伯之降附萧衍军，乃更令李居士兼领江州刺史。
　　陈伯之初镇江州，为吴子扬等声援，吴子扬败去，郢、鲁二城俱为萧衍所有。萧衍语诸将道：“用兵非必需实力，但教威声夺人，已足使远近丧胆。寻阳不必劳兵，一经传檄，自可立定了。”乃命查检俘囚，得陈伯之旧部苏隆之，厚加赏赐，令招陈伯之，且仍许陈伯之为江州刺史。过了数日，苏隆之返报，果得陈伯之降书，但云大军不应遽下。萧衍笑道：“陈伯之虽云归附，还是首鼠两端，我军今宜往逼，使他计无所出，方肯诚心来降。”乃命邓元起引兵先驱，自率杨公则等从后继进。陈伯之退保湖口，留陈虎牙守湓城（陈虎牙即陈伯之子），至萧衍军进薄寻阳，陈伯之只好迎降。
　　新蔡太守席谦随从陈伯之镇寻阳，乃父席恭祖曾为镇西司马，被鱼复侯萧子响杀死。席谦闻萧衍东下，语陈伯之道：“我家世忠贞有死无二。”陈伯之遂拔刀杀席谦，出城迎萧衍，束甲待罪。萧衍托萧宝融命令，授陈伯之为江州刺史。陈虎牙为徐州刺史。汝南民众胡文超亦起兵遥应。司州刺史王僧景遣子王贞孙请降。萧衍遂留骁骑将军郑绍叔守寻阳，与陈伯之引兵东下。临行语郑绍叔道：“卿是我萧何、寇恂呢！事若不捷，我应任咎，粮运不继，责专在卿。”郑绍叔流涕应命，萧衍得无后顾忧，专向建康。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