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离巳灭伦，况经手刃及君亲

　　高云本由冯跋等推立，僭号天王，立妻李氏为后，子彭城王为太子，名目上算做一国主子，实际上统是冯跋专权。高云亦恐冯跋等为变，心不自安，特养壮士为爪牙，令他宿卫。当时卫弁头目，一名离班，一名桃仁，日夕随侍，屡蒙厚赐，甚至高云的饮食起居，也慷慨推解，毫不少吝，居然有甘苦同尝的意思。哪知小人好利，贪婪无厌任你高云如何宠遇，总有一二事未惬他意，遂致以怨报德，暗起杀心。迁延到一年有余，突然生变，离班、桃仁两人怀剑直入，向内启事。高云毫无所觉，出临东堂。桃仁递上一纸，交高云展阅。高云接纸在手，不防离班抽剑斫来，吓得高云不知所措，还算忙中有智，把几提起，当住离班的剑锋，无如一剑未中，一剑又至，这剑乃是桃仁所刺急切无从招架，竟被穿入腰胁，大叫一声，晕倒地下；再经离班一剑当然结果性命。
　　冯跋在外闻报，忙升洪光门观变。帐下督张泰、李桑语冯跋道：“二贼得志，将无所不为，愿为公力斩此贼。”冯跋点首应诺，张泰与李桑仗剑下城，招呼徒众，扑入东堂。途中遇着离班，大呼杀贼，离班迫不及避，也恶狠狠的持剑来斗，李桑接住厮杀，徒众齐上，并力击离班。独张泰恐桃仁遁走，亟向东堂驰入，冤冤相凑，正值桃仁出来，由张泰劈头一剑，好头颅左右分离，立致倒毙。可巧李桑已枭了离班之首，进来助李泰，见李泰诛死桃仁，自然大喜，当下迎冯跋入殿，推他为主。冯跋情愿让弟冯素弗，冯素弗道：“从古以来，父兄得了天下，方传子弟，未闻子弟可突过父兄。今鸿基未建，危甚赘疣，臣民俱属望大兄，何必再辞。”张泰、李桑等，亦同声推戴。冯跋乃允议，遂在昌黎城即天王位，改元太平，国仍号燕，是为北燕。为十六国之殿军。
　　冯跋字文起，世为汉族，系长乐郡信都人。祖父冯和曾避晋乱迁居上党，父冯安雄武有力，尝为西燕将军。西燕灭亡，冯跋复东徙和龙，住居长谷。屋上每有云气护住，状若楼阁，时人诧为奇观。及慕容宝即位，署冯跋为中卫将军。冯跋弟冯素弗，素性豪侠，不务正业尝与堂兄冯万泥，及诸少年同游水滨，见一金龙出溪水中，问诸冯万泥等人，皆云未见。冯素弗捞得金龙，取示大众，无不惊异。后来被慕容熙闻知，暗加疑忌。慕容熙既篡立，欲诛冯跋兄弟，增设禁令。冯跋适犯禁，惧祸潜奔，与子弟同匿山泽，每夜独行，猛兽尝为避路。冯跋乃奋然起事，与兄弟潜入龙城，弑慕容熙立慕容云（高云）。慕容云既被戕，冯跋得称尊，总算不忘旧谊，为慕容云举哀发丧，依礼奉葬。慕容云妻子亦已遇害，统皆代埋，设立慕容云庙，置园邑二十家，四时致祭。追谥慕容云为惠懿皇帝。一面追尊祖考，称祖和为元皇帝，父安为宣皇帝，奉母张氏为太后，立妻孙氏为王后，子冯永为太子，弟范阳公冯素弗为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次弟汲郡公冯弘为侍中，兼尚书仆射。堂兄广川公冯万泥，领幽平二州牧，堂兄子冯乳陈为征西大将军，领并青二州牧。余如张兴、冯护等，佐命功臣，亦皆封赏有差。
　　冯素弗当弱冠时，曾向尚书左丞韩业处求婚，韩业因冯素弗行谊不修，毅然谢绝。冯素弗再求尚书郎高邵女，高邵亦弗许。至是得为宰辅，并不记嫌，待遇韩业等反且加厚。又能拔寒畯，举贤能，谦恭俭约，以身率下，端的是休休有容，不愧相度，这也好算是难得呢。惟冯万泥、冯乳陈，自命勋亲，欲为公辅，偏冯跋令居外镇，作为二藩。冯乳陈性尤粗悍，不顾利害，因密遣人告诉冯万泥道：“乳陈有至谋，愿与叔父共议。”冯万泥遂往与定约，兴兵作乱。冯跋遣弟冯弘与将军张兴，率步骑二万人往讨，冯弘先传书招谕道：“我等兄弟数人，遭际风云，鼓翼齐起。今，主上得群下推戴，光践宝位，裂土分爵，与兄弟共同富贵，并享荣华，奈何无端起衅，目寻干戈呢？人非圣人，不能无过；过贵能改，方不终误。属在至亲，所以，极诚相告，还望释嫌反正，同奖王室，勿再沉迷。”冯万泥得书，便欲罢兵谢罪，独乳陈按剑怒吼道：“大丈夫死生有命，怎得中道生变，不战即降呢？”遂答书不逊，约同一战。张兴语冯弘道：“贼与我约，明日争锋，恐今夜就来劫营，应命三军格外戒备，方保无虞。”冯弘乃密下军令，每人各携草十束，备着火种，分头埋伏，自与张兴出伏要路，静待乱兵到来。
　　黄昏已过，万籁无声，尚不闻有什么动静，到了夜半，果见尘头纷起，约莫有千余人，疾趋而来。冯弘不禁暗叹道：“张将军确有先见，贼众前来送死了。”再阅半时，那乱兵已经过去，才发了一声胡哨，号召各处伏兵，霎时间火炬齐明，呼声四集，吓得乱兵东逃西窜拚命乱跑。怎奈四面八方，统已有人拦着，不是被杀，就是被擒，扰乱了小半夜，千余人全体覆没，无一得还。冯弘等得胜回营，天色已大明了。冯乳陈得了败耗，方才惊惧，与冯万泥诣营乞降。只有这般胆量，何必前此发威！冯弘召他入营，诘责罪状，即命左右推出斩首。余众赦免，然后班师。冯跋进冯弘为骠骑大将军，改封中山公，且署冯素弗为大司马，改封辽西公。嗣是除苛政，惩贪赇，省徭赋，课农桑，燕人大悦，恰享了好几年的太平。同时，南凉的秃发傉檀复称凉王改元嘉平。西秦的乞伏乾归也逃归苑川，复称秦王，改元更始，这都因后秦濅衰，所以不甘受制，仍然独立。惟有那雄长朔方的拓跋珪立国已二十四年，尚只三十九岁，被那逆子清河王拓跋绍入宫弑死，这也是北魏史上的骇闻。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