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在家实在待不行了,就出去走走,走在大街,天气转好,不像前几天那么恶了,出来散步的人也不少,有点风吹过,我好想放风筝。我们到广场上透透气,我路过一家超市买了一个冰淇淋,边吃边在街上走,回头率真高啊,她们甚至议论我,是啊,这冬天这么冷,我却觉得上火,我们走了一圈,又到朋友家坐了会儿就回来了。
自从结了婚就得在婆家过年,公公喝酒,婆婆做饭,还有婆婆的婆婆就是奶奶看电视,她老人家酷爱看电视,但她不爱看晚会之类的,只爱看电影,快八十岁了,西门吹雪、陆小凤、杨志、林冲,竟然全都知道,我们会随她老人家的爱好,只是每年的联欢晚会看不上了,她看得回肠荡气,连饭都顾不上吃,而且爱憎分明,遇到坏人恨不得打他一顿,像个老小孩。我想看书,又不太合适,你说人家做饭,你不做就算了还去看书,想上会网,又没电脑,最好就是坐着或站着。
奶奶跟我聊天全都是她年轻时候的事情。
她说他年轻的时候生活很苦,瘦得七十多斤,腰也像我们这么细。每天天不亮,鸡打过头鸣就下地了,弯着腰低下头,割地,一割就是一个长长的垄,连头都不抬一下,队长都赶不上她,所以现在常常腰痛。年轻的时候,她像我这么大,爬树上房,腿脚利落,而现在蹲一下腿都疼,晚上回家,还要给孩子们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家里那么多孩子,谁也没穿过露棉花的衣服。家里七八个大缸,个个都是满满的水,那份吃苦是有名的。
家里养了两头大猪,那年夏天的一天下午,乌云密布,眼看大雨就要来了,奶奶在院了里拨熟土豆,一大盆子土豆,她看到两头猪还在院里,大雨会把他们打坏的,这两头猪是全家的希望,眼看这两头猪就要被雨淋了,奶奶抱起一大盆土豆往屋里放,脚下一滑,啪地摔在地上,一大盆土豆全扣在院里不说,胸脯正好磕到一块石头上,一阵疼痛后她强忍着去赶两头大猪,她说那时个傻得也不懂得找大夫,只知道痛了好久,等胸脯长出了大疙瘩,才知道骨头被碰断了,那是一个大劫难。
还有一个是她的儿子(现在的公公)为了熏地窖里的老鼠就在窖里点了柴油,奶奶下窖去铲窖里的土,她们的窖被老鼠打洞打通了,烟都窜了过来,奶奶不知道,她下窖去铲土,让她的孙子就是现在的老公往上吊,一筐一筐地正吊着,突然奶奶就对老公说奶奶不行了,你下来铲土吧,老公下了窖一看,奶奶都晕过去了,他抱着奶奶大声喊婆婆,那天婆婆正在家里的土炕上搓莜面,婆婆回忆说奶奶不该死,那个年代人们都是从饿的年代过来的,饿出病来了,婆婆搓好莜面,饿得全身软得厉害,她想在炕上躺一小会儿再下地生火蒸莜面,她头冲着窗子刚躺下来就听见老公的喊叫,然后跑出院子发现了窖里的奶奶,她一看到这种情况,吓得全身软成一团,往日下窖如走平地,当时却连窖都下不去,她让老公赶紧上来,老公抱着奶奶死活不上来,那时的老公才十多岁,可见他很孝顺也很仗义,无奈婆婆跑出去喊人,当时是农历的八月,中午十一点,人们正在地里忙着,一个人影都没有,家家都锁着门,可说来也巧,正好有一个男人从地里早回来会儿,然后婆婆又跑到很远叫了几个男人,才一起把奶奶从窖里用绳子吊上来,奶奶上来眼睛都直了,全身硬得动都不动,大夫说要是再晚上几分钟估计就不行了。
婆婆说如果不是她饿得躺下来就听不到喊声,或是做米饭拉风箱也不会听到,这样再过一会奶奶和老公就都危险了,她找不到人肯定会到街上,也不会想到地窖里,或是街上要是碰不到人也会有危险,所以说那天不该奶奶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奶奶现在享福了。
奶奶说她曾生下一个姑姑,但是没得吃,被饿死了,她在月子里也饿的得了胃病,有时候从生产队偷一个萝卜被人发现也会从嘴里抢出去,并且斗个昏天黑地,每天女人们干完活都要被搜身,所以偷点粮食很不容易,那个年代饿死那么多人,现在想起来都怕,剩点东西总是舍不得扔,为了孩子们,奶奶冒着危险往帽子边和鞋底里藏一点麦子,回了家一粒一粒地找出来,大姑放在手里,搓了又搓舍不得吃,她说娘咱们多会能吃一碗稠一点的糊糊啊,奶奶说那时打的糊糊没有现在下了面的汤稠呢。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奶奶给他打了稠一点的糊糊,那个人吃了八大碗,吃的肚子撑得快破了还要吃,把奶奶吓坏了,说那个客人的肚子撑得一根根的肋骨和肠子都能看清楚,肚皮马上要破了。
过年了,家家都吃得那么好,这对我们来说真是难得的一课,我很想听,听那过去的故事,让我知道人生多不容易,只有吃过苦的人才会切切地珍惜如今这美好的生活,她们更懂得生活,懂得感恩,毕竟她们是从死亡的边缘走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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