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锋《泰山何以独尊》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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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锋《泰山何以独尊》序
上世纪80年代以来,各学术领域都在积极寻求自身的学科定性与定位,在此背景下,出现了建立“泰山学”的呼声。肇其端者有宋绍香、徐北文诸家,而在社会上产生广泛影响者,则首推鹿锋学长的《应建立泰山学》。此文首刊于《齐鲁学刊》(1997年第3期),旋被《新华文摘》与《高等学校文科学报文摘》摘编转发,成为90年代泰山研究一件标志性成果,也使“泰山学”之名正式走入大众视野。在次年泰安市科联成果评奖中,此文荣膺一等奖,诚可谓实至名归!
在这篇鸿文中,鹿锋学长以敏锐的学术眼光明确提出,泰山研究应当成为一个规范、系统、科学的体系,应如敦煌学、红学那样,建立一门“泰山学”。而这一学科成立的前提,则缘于泰山文化自具的特质:“泰山的复合结构表现为山石、神鬼、帝王,表现为他们之间的特殊而奇妙的三角关系。……山石离不开神鬼,神鬼附着山石,帝王借山石标明神鬼的关系,山石与神鬼又通过帝王增添了荣耀,壮大了声势;神权与王权结合于泰山,神权与王权造就了泰山,泰山为这种结合提供了舞台”——正是泰山内含的这种复合结构,使之拥有了他山不具的文化特质,而这也正是“泰山学”得以成立的基础。泰山研究者虽称繁众,但对于其文化特质予以关注者并不多睹。在近百年中,关注这一核心问题并作出精辟揭析者,除去易君左、徐北文二位前贤,当代学人中当属鹿锋学长。
主旨既立,鹿锋学长后续的研究大多围绕这一思路延展,发其枝柯,益其花叶,延伸为“泰山四论”,即泰山特质结构论、泰山思想载体论、泰山经济价值论、泰山学科建设论。通过作者自述中所列石、史、筮、识、诗、士、实等多个维度,用一个个具体而微的个案——如天与山的关系、山与汶(大汶口文化)的渊源、山与城的因缘、人与山的对应等,对泰山文化各个层面作了系统解析与独到思考。这其中论士与山的一组文字尤为出彩,知人论世,发皇心曲,为书稿增色不少。
且将话题回到本书对泰山最关键的思考上来,即什么是泰山文化特质?鹿书中提出的“山·神·帝”三者复合结构说,郢觉似尚隔一间。因为三结合虽“特”,却未必是泰山所仅有,如置之嵩山、武当,似也多能符合。那么什么是泰山独有而域内他山所不具的文化特质呢?以我浅薄的感觉,那便是泰山文化中存在的“两个世界”(姑借余英时之红学论词)!在这“两个世界”中,除了“现实世界”中的泰山自然实体,在“精神世界”中还别有一座泰山在焉。这座“泰山”已不局限于泰安、山东乃至中国,而是跨越地域、超越族群、突破国界,浸融于不同时代、不同区域的人们之精神意识中(举凡“天下庙祀东岳”、“梵经引入泰山”等等皆其体现)。徐北文先生言“泰山不是一座地方性的山”,正是敏锐感知到泰山文化这一不同于其他山岳的特殊性。前人的泰山研究大多“在山言山”,局促于泰山一域之文化遗存,未能展示出其精神文化的深厚内蕴,而探讨泰山文化这一“特质”或曰独特性,乃是我心目中“泰山学”之大旨所在,如能将“现实世界”与“精神世界”相结合,必将开拓出一番学术新境来!
正是在这一层面上,我感到鹿锋学长以后的研究还大有拓展空间。如能聚焦于斯,完成一部《泰山学概论》或《泰山文化特质论》,对此进行更为精密的学理阐释与反思,当能极大提升泰山研究的学术水平。郢与鹿锋学长相交近三十年,对其力学沉思、执著奋进深是敬佩,今承命序,敢不献刍尧之见,以供参助。爰借旧作《题﹤泰山石刻学史﹥》绝句,表达对学长未来岱学新境之深深冀望。诗曰:
学境弘开万古新,名山端合祀亭林。
玉函犹待青禽启,谁向千秋继嗣音。
2019年11月10日周郢书于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