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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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与魔鬼,永远的博弈
可以宽恕,但不可以忘却。——约翰·拉贝
人类,总是被西装革履的外表包裹着,其灵魂被严实实地包裹在皮肉里,分不出优劣,辨不出善恶。只有当战争来临,当屠杀与掠夺拷问着每个人的良知之时,其包裹在皮囊里的灵魂,才会像剥了壳的鸡蛋,向世界毫无遮掩地裸露出来。
人们这才发现,人性与兽性,原来如此之近,却又是如此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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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14年8月初,一个晴空万里的上午。
我带着一路风尘,怀着莫大希冀,来到德国海德堡半山坡的住宅区,一座门前盛开着鲜花的小楼前,一位笑容可掬的老人,风度翩翩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蓦然间,历史突然醒来,一位历史老人活灵活现地站在我的面前——红领带,白衬衫,头发花白而稀少,两眼微陷,红润的脸上,洋溢着天性善良之人才会有的微笑。
一时,我产生了错觉,心里惊呼:噢,这不是拉贝先生吗?
我神情恍惚,思绪错乱,忘记了备好的功课,忘记了是在德国的海德堡,而不是在中国南京“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刹那间,历史与现实,幻觉与遐思,一齐涌入脑海,撕扯着我这敏感的神经,撞击着我这多思的情感……
一幕幕血腥的历史,在我脑海里交叠闪现,一声声啼血般的呐喊,在我耳畔骤然响起:“拉贝先生,救救我!拉贝先生,快救救我啊!”
我眼前仿佛出现了根根白骨,堆积如山。
那是我的骨肉同胞,不是几千、几万,而是30多万!
我曾经跑到南京,久久地伫立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约翰·拉贝的塑像前;我曾冒着大雨,走进南京广州路小粉桥一号约翰·拉贝的故居(现改为“约翰·拉贝和国际安全区纪念馆”),久久不肯离去。
一位55岁的外国老人,却挺着糖尿病之躯,一次次地拒绝撤离南京的邀请,率领20多位外国正义人士,像巨人一般耸立在这片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的中国大地上,竭尽全力拯救着南京同胞,因此保住了25万南京同胞的性命……
25万,不是一个小数目。
辛德勒救助了1200名犹太人,成为世界名人。
拉贝他们,却拯救了25万!
那是怎样一种境界?
我这浸满泪水的心,被拉贝的事迹一次次地感动着,震撼着,呼唤着。
于是,我来了。
来寻觅这位伟大人物的足迹,来探寻他不平凡的一生——
出来迎接我的是小拉贝先生。
小拉贝与老拉贝,出自同一血脉的拉贝家族。
小拉贝是约翰·拉贝的孙子,是老拉贝儿子奥托·拉贝的儿子,名叫托马斯·拉贝。
为了叙述方便,就称他小拉贝吧。
我发现,他们祖孙俩不仅长得像,而且连他们的音容笑貌和幽默,以及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仁爱之心,都很相似。
走进小拉贝的二层小楼,又一种错觉撞击着我的视野,到处都摆放着中国的物品:小拉贝与妻子身穿皇袍玉带、头顶皇冠、过一把中国皇帝瘾的玉照;书架上摆放着许多中文书籍《南京大屠杀真相》、《中华民国史》《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证言》、《拉贝传》等等;墙上挂着中国的工笔画;装饰柜里摆放着精美的中国搪瓷器皿、景泰蓝笔、玉观音及各种中国工艺品……
如果不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外国人在接待我,我真以为走错了人家,走进了酷爱古玩的中国家庭呢。
我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摸抚着老拉贝当年的心爱之物,仿佛走进了老拉贝的心灵,走进了那段遥远的历史,与老拉贝的心贴近了,与他默默地沟通,悄悄地触摸着老人那颗伟大的灵魂。
不仅在触摸他们个人的灵魂,而且也在触摸日耳曼、大和民族及中华民族的灵魂。
每个人,每个民族的所作所为,都是其灵魂的外在延伸。
触摸灵魂,则是我这次采访与书写的一项重要内容。
小拉贝先生带我参观了“约翰·拉贝交流中心”,地点就在小拉贝家的隔壁。小拉贝先生告诉我,经常有人来到这里,跟他谈论战争与和平,缅怀约翰·拉贝先生的英灵,探讨约翰·拉贝先生所彰显的伟大人性。
在小拉贝先生的花园里,坐落着一座约翰·拉贝的半身塑像。
采访就在充满中国情调的客厅里进行,请来给我当翻译的是一个叫李晓璇的中国留学生,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话题就从书柜里摆放的小拉贝先生的全家福照片谈起……
小拉贝先生幽默地说,他有三个孩子,还有一条狗。一对双胞胎女儿在大学里学医,儿子在大学里学建筑,夫人是搞儿童心理学研究的。他本人是海德堡大学教授、妇产科医生,出版了30多部医学专著,还有一部写他祖父的作品。他过世的父亲奥托·拉贝,是在中国出生、中国长大的,也是学医的。
谈起祖父约翰·拉贝,小拉贝先生说,他为有这样一位祖父而感到骄傲。
当谈及如何看待德国总理勃兰特下跪一事时,小拉贝先生说,我是一个和平主义者,反对军国主义侵略,反对战争。
在他后来发给我的一篇文章中,阐释了他的观点:作为德国人,必须正视历史。“第三帝国”时代虽然已经结束,但那时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完全成为过去。战后,德国人民努力寻找造成悲剧的起因并进行反思。德国应该向波兰、向以色列、向一切被侵略国家道歉,取得他们的原谅。这才是化解双方冲突、相互沟通的基石。
谈起祖父约翰·拉贝,小拉贝先生说:“约翰·拉贝以牺牲健康和生命为代价,来拯救那些中国人,每一个人都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在那种情况下,自己能否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拉贝先生并没有见过他的祖父。在他出生前一年,老拉贝就已去世了。小拉贝对祖父的认识,是在父亲无数次的描述中获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