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为自己松绑
(2011-03-07 19: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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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
《生命的呐喊》长篇连载
有一段时间,我干脆不写了,拼命读书,读《百年孤独》、《喧嚣与骚动》、《第二十一条军规》、《第三次浪潮》……总之,国内外流行什么我就读什么,什么魔幻现实主义、黑色幽默、意识流,不管读什么都是囫囵吞枣,一知半解。
我几次跑到哈尔滨找《小说林》编辑阿成,那时候他还没有出名,向他请教如何写小说。
我俩坐在简陋的招待所里,一杯清茶,一谈就是几个小时。
他告诉我,写小说要不动声色,要娓娓道来,就像你面前坐着朋友,你给他慢悠悠地讲故事一样。他说他背过字典,案头总是放着喜爱的小说,每天反复读。
有一次,阿成把他的老师韩大年先生也请来了。韩大年先生是中学教师,文学功底很厚。我们三人坐在一家小餐馆里,就着几碟小菜,从下午三点一直聊到晚上九点。他们讲着,我则瞪着一双并不年轻、却像小学生似的眼睛,贪婪地听着,认真地记着……
后来阿成告诉我,韩大年先生出门之后说了一句:“你看吧,张雅文早晚能冲出来。”
几年前,齐齐哈尔市的编剧郭大彬先生也说过这样的话。一次在太阳岛办戏剧创作班,天很热,守着松花江却没人下水。我问几位第一次见面的男编剧,去江边游泳好不好,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好啊!”于是,我迅速穿好泳衣出现在几位男士面前,他们却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我……
后来,一位编剧告诉我:“当时,我们几个全被你给镇住了。郭大彬说了一句,你看吧,这小女子今后只能在咱们之上,而不能在咱们之下。”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说:“我们在你身上看到一股劲头……”
我也问过阿成:“大年根据什么说的,他又没看过我的作品。”
阿成说:“他看到你身上有股劲头。”
这都是多年以后他们才告诉我的。当时我痛苦得就差没跳楼了,哪还知道能不能冲出来……
当时,我并不懂得性格所包含的内在驱动力将构成人的行为,并形成人的命运等高深的哲学问题。后来读了弗洛伊德及一些哲学家的作品,才渐渐明白了精神即性格,性格即命运的人生哲理。也知道了萨克雷的那句名言:播种行为,可以收获习惯;播种习惯,可以收获性格;播种性格,可以收获命运。
不过,有一点我非常清楚,那就是不管我的文学道路能走多远,不管我能冲上第几个台阶,我都会坚定不移、毫不犹豫地走下去,就像当年在小兴安岭读书一样,不管会遇到什么样的野兽,我都会继续创作下去——因为文学早已成为我生命的需要,而不是生存的需要。
阿成的短篇小说《年关六赋》打响之后,我曾经学过阿成的语言,渴望自己也能像阿成那样一炮打响。可我肚子里那点“炸药”只能把我自己炸了。学了半天,反而成了邯郸学步,东施效颦,连自己的语言风格也丢掉了。
无论是黑色幽默、意识流,还是模仿别人,都没有使我走出困境。我这时才意识到,文化功底差,语言匮乏,知识积累不足,都决定我不可能在小说方面写出什么惊人之作了。
我饱尝了“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寂寞,也领教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执著,但却永远也体会不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欣慰了。
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大家——尽管这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面对这种残酷的现实,如何走出困境,如何闯出一条新路,这是摆在我面前的一大难题,也是对我个性的一次重大考验。
经过漫长而痛苦的思索之后,我决定给自己松绑,决定扬长避短寻找其他出路。我觉得在写报告文学和纪实文学方面比较顺手,发表的一些作品反响都不错。可是,那个时期中国的报告文学步入低谷,好多题材都处于敏感领域。于是,我决定开拓一个新的领域——到国外去闯一闯。
后来才意识到,这次松绑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它使我不再像过去那么不自量力,那么苛刻,那么逼迫自己了。
我变得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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