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礼

 

    冰冻已久，雪才刚刚飘落。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医院出来，把母亲送上车，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雪使一切都有所不同，人们安静多了，万物似乎都缓慢了一些。

    不打伞，与雪花融为混沌的一体。

    我想我是需要更多的雪，在土崩瓦解之前。

    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说此刻正在白云山上。

    问，干嘛呢？

    他说闷啊，开车上来透气。山上早已经是冰天雪地的世界了，许多树木都被压断，得好些年才能恢复。工人正在抢修电力设施呢，听到没有，我边上都是声音。

    听到了，一团杂陈之音。似是敲打，似是电焊，又似是风声，雪声，抑或这个怀有伟大文学抱负的朋友粗重的呼吸声。

    结了这么厚的冰啊！他感慨着，他们每敲一下，我这老人家的心脏就咚咚地跳一下，真受不了。你能想象吗？

    我能想象。

    这个严冬，被冻住的不仅仅是电缆、树木和道路。许多种不同的生命一同接受来自生活的残酷和痛苦。

    也公平地接受它的馈赠——

    一如此刻我们各自蒙尘结冰的心灵，需要猛烈敲打，死而后生。

 

 

 

                                柑

 

    青屋买下时，一楼堆着附近老伯家的柑橘，耐心地等待他腾空，已经是五月了。

    原来是急着要简单装修入住的，这样一拖，加上城里住房的装修搬迁，就延到了年底。

    可是当我们去青屋时，却发现屋子里又堆满了柑橘，不用问，又是老伯家的，因为我一直没收回他照看房子时用的钥匙。

    这次忍不住有些愤怒。

    原先住的金田小区的房子急等着要腾空，一些家具、画具和书籍要搬到这里来，被他这样一堆，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况且事先也不打招呼。

    在他家门口，看到了老伯的妻子。妇人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好气地说，怎么又把柑橘堆进去了呢，房子我要用了呀。

    妇人忙陪笑道，你哪天用我就搬吧。明年肯定不再堆你屋里了。没人来收啊，散卖又卖不了几个。去年的柑橘到后来都变了味道，最后都倒在桔地里啦。今年只要有人来收，我们马上就卖。真的！

    说到这里，妇人突然像小孩一样地吐了一下舌头。那顽皮、羞涩和狡黠一下子就让我没了脾气，心也软了。

    想起小时候，家父也是养柑种桔，一家人合力，一年辛苦到头也致不了富。价格好的时候产量小，一遇大年就没销路。那会儿也是借了隔壁人家的空房间堆着，隔几天就要将成千上万的橘子翻一遍，找出其中变质腐烂的，免得祸及其它，后来有了保鲜膜，可以不用翻了，但是年一过，天气日趋变暖，柑橘也就慢慢变味了，最后成了垃圾，倒在地里，飘在河面上，那种腐烂的柑橘气味一直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于是无语，只好又再次等待吧，希望他家快点卖。

    前个双休日去青屋院子里种花，在埠头上看到停了一辆大车收购柑橘，一些村民挑了担子过渡去卖，一问价格，两毛钱一斤，真是太便宜了，成本都远远不够啊。想想老伯家的那些柑橘，倒都是些个大金黄的，换作我，也不舍得卖。

    于是再无语。接着等吧，好在院子里树和花都已经种下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