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为

X城，某理容店。抚弄我头发的，仍然是11号理发师。

他问我，想要什么样的发型。我说不剪，只是想漂两绺白色。我看到镜子中的他，皱了皱眉，摆头时，左耳的三个耳洞上，闪过三种颜色的光芒。黑框眼境下，那双忧郁的眼睛，盯着我的脸：受什么打击了？干嘛糟蹋自己的头发？

我抬起头，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平静地说：照我说的做吧。

那两绺黑色，在药水与金箔的包围下，眼睁睁地被褪去了颜色，刺眼的白，游荡在黑发之中，是那么格格不入。我走出11号的视线，这次，他没有送我。

微湿的头发，被风吹起，散发着药水与洗发露特有的混合气味。曾经很痴迷于这种味道，因为它对于我来说，是伤心的味道，是失意的味道，是无法拯救的味道。

时尚女人街，精品店。

店子是我喜欢的风格，青春却不张扬，个性却不另类。选了一条低腰的仔裤，平生第一次放纵自己的腰。右腿裤管处，有一块大大的补丁，仿佛我失去的快乐，被身边的暧昧填满时，留下的那些生硬的痕迹。

纯棉短袖衫，露出我的锁骨，脖子上那条军绿色的小麻绳，暴露在空气中。店主弱弱地问，你脖子上的坠子是不是掉了？怎么只剩下两条麻绳？她有着迷人的微笑，和洁白的牙齿。

我也笑，却自知并不迷人。她和所有人见过它的人一样，有着同样的问题。我也懒于回答，才发现，微笑有时也是拒绝，而且是温柔地拒绝，不容继续。

着着长镜中的自己，有如褪去了彩纸的劣质玫瑰花，狰狞着尖尖的刺。而刺中的，却是欣赏自己的人。

不知为何要这般打扮，或许只是压抑太久的释放，抑或是逃避一成不变的奔跑。这一切，只是因为他说他想见我。

首都机场。波音737，经济舱。

飞机起飞的瞬间，我仍然在犹豫，这次出行是否正确。离线状态的手机，无法收到任何人的信息，正如封闭的心，找不到任何狭窄的出口，哪怕是一个裂缝。

随着轰鸣声，强大的金属将自己带上天空，那一阵眩晕之后的平静，让我找到了片刻的安宁。此时的心也跟着沉淀，仿佛秋风中的一片荒原，漫天遍野的狂风过后，是一无所有的黄土朝天。

窗外，一片亮眼的蓝色，所谓丽日风暖，碧空幽幽，万里青云丝丝秀。美丽的风景，慢慢将我有些彷徨的心抚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受到温暖地安慰之后，痛定思痛，然后开始想入非非。

银川，机场。

我夹杂在人群中，一起涌出。脑海中疯狂地回想着照片中他的样子，生怕自己被错过。远远地，透过那扇玻璃窗，我看到了他徘徊的身影。他身材健硕，并不胖。于是我想起了他形容自己胖的那些词语，才发现，有时谎言的背后也可以这般的温暖。

我并没有给他我承诺过的拥抱，却有种相见的尴尬缠绕着我。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一个人走在我的前面，不看我的脸。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给了我陌生的心情。找不出任何一个词语来定义自己的行为，也分不清自己是快乐的旅行，还是肆意的放纵。

他拉起我的手，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黄昏，黄河岸边。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几簸自天崖。我与他，仿佛来自天涯的两端，被时光抓在一起，在这个城市，在这个黄昏。

他的手，宽大而温暖，让我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全与归属感。他转过头对我微笑，一只手轻抚着我额前的一绺白发：知道么？自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我每天早上都来这里跑步。只是想让自己变得再瘦一些，让我们站在一起看着再般配一些。

    浅褐色的江面，泛滥着我的内心。我握紧他的手，幻想着我的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