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转故事与极端情节------紫百合《猎爱全城》速评
(2013-08-30 15:09:21)
八零后女作家、网络美女作家、职场小说作家,是对紫百合(刘敏)的习见命名。我与她往来不多,面容清丽、举止干练、活泼开朗、勤奋敬业,是她留给我的主要印象。凭当过两届湖北主办的全国性网络文学大赛评委的浮浅观察,又匆匆把湖北网络写手寄给我的作品归类翻阅了一遍,我以为大都是传统小说的电子版,网络文学的特色还不够鲜明,湖北的“非典型网络作家”居多。但近来又查阅了一些资料,获知在中国网络文学十几年的发展历程中,湖北还是很有成就的,尤其是当年明月、匪我思存等寓居外地的湖北作家,名噪一时,颇为风光。在湖北网坛(这是我生造的一个有别于湖北的传统文坛的一个词),也有一批活跃分子。而紫百合,堪称一个典型的有点独行侠风范的网络作家。以八零后入中国作协,在当下文坛并不多见。足见她是年轻一代中的姣姣者。
清纯的古典美的容颜和正处花样年华的做梦年龄,使紫百合沉溺于古典爱情中并用清丽文字编织男欢女爱。MBA文凭和外企经历,使她有较丰厚的知识准备和生活积累涉足商业题材。古典爱情和现代职场,是紫百合擅长的两大题材领域。自2005年在网络发表小说《唐宫外传》至今,她已写了21本小说,算得上高产作家。她编写的爱情故事旖旎惊艳、缠绵悱恻,颇为耐读。但在坊间更叫好的是她的职场系列小说如《荆棘舞》系列。不同于当下很多写职场的所谓“类型小说”偏重于商战宝典和求职指南升职秘籍之类,紫百合更乐于书写职场中的爱情。比如,我手头这本2012年长江文艺出版社推出的长篇小说《猎爱全城》。
初看这个霸气十足的题目,会以为是一个动感十足、惊艳八面的激情故事,或如情种活到老爱到老,或如花痴时时放电处处留情。但读完全篇,原来是一个隐忍克制到踪迹不显的职场灰姑娘与阔老的爱情“传奇”。姿色平平才华普通的女主人公江若霓,辗转费力地求职到上海沈氏家族式民营企业盛京集团,由子公司老总次子沈沧南的秘书而为后升为总公司董事长的长子沈曜东的秘书,由秘书而为董事长太大,由普通职员而为拥有沈董一半股权的富婆。作者描绘了江若霓的人生三级跳,每一跳都是大跨步的,宛如神话,令人称奇。
这个神话,并非由于江若霓的高情商、会使女人手段,而是源于她的忠诚和敬业。初进公司业务不熟,但她虚心请教、处事用心,善待同事、举止得体,很快胜任本职工作。在一份合作备忘录上的“将错就错”,她客观上帮助了沈董。在矿业公司老板沈沧南与美国一公司联合收购马来西亚一矿业公司的过程中,她机智发现了其中的骗局,为总公司避免了损失。在矿山遇险且无法请示老板的危机关头,她擅作决策、假传“圣旨”救人并保住了公司的清誉。沈氏兄弟二人把持着盛京公司的主要业务,作者偏爱兄长沈矅东,把其弟沈沧南描绘成品行不端之徒,为女主人公弃弟投兄之举作了多方铺垫。在这个以“拼爹”、“拼干爹”为时尚的时代,江若霓的“成功”,靠的是正直勤勉的美德和在实践中逐渐成长的才干,全书的主要笔力在江若霓的职场努力上而非与几个男人的关系上。紫白合是想通过江若霓这个“灰姑娘”的故事,告诉她的读者尤其是同性读者,在这个以女人美容男人强身为时尚的享乐时代,女人的成功、女性的价值不只是靠美艳和算计,更要靠人性的良善、工作的勤勉和人格的健全。《猎爱全城》传达出这样的正面价值,是值得称道的。
但江若霓的成功,确乎“神奇”。在人生的关口,总有神人相助。网站运营经费告危求助无门,江若霓借酒浇愁在酒吧遇到陌生贵人指点解困之道。乘火车赴沪求职途中巧遇多年不见久未联络的邻居,后来给了她多方帮助。出站时在拥挤的人群中被一男子的名贵箱包撞上,那男子居然就是自己求职公司的老板。而帮她解网站之危的贵人居然就是老板的兄长、更大的老板,成为自己终身依靠的男人。世界那么大,上海那么大,江若霓的世界那么小,却有一个个贵人及时相助,可谓福星高照,幸运得很。
文学充满了爱情故事,最难写的不是如何相爱而是为何相爱。紫百合本可以对女主人公江若霓的情爱过程和体验、包括心理生理反应写得更充盈细腻些,让人物自身的情感逻辑去推演其爱谁不爱谁、为何爱如何爱,作者支使的痕迹显得较重。与江若霓有情爱关系的主要有三个男人。老邻居苏墨,对若霓有点意思但若霓对他只有敬重没有爱恋。苏墨这个人物,在小说中被作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性格并不丰满完整,苏沈之恋的描写也有欠充实。老板沈沧南,开始对女秘书仅为上下级关杀,后对若霓也有亲呢之举,酒店强吻过她,未得回应后轻易化解尴尬,似为情场老手。阅人无数的沈沧南对他喜欢江若霓的理由也有交代,是她像自己的初恋女友。初恋情结,也是很多网络写手津津乐道的故事。在这部小说中,它不算是兄弟相较的一个侧写,也难以看出是在对江若霓情感升华中弟让于兄的一个铺垫。作品着墨最多也是最重要的爱情描写是江若霓与沈矅东之恋。小说过了大半,二人交往有限,且限于工作交集。沈矅东是小说中面目最模糊的神秘人物,位高权重,隐而不发,私生活隐秘,离婚事件扑朔迷离,对江若霓的情感也一直让人摸不着头绪看不出端倪。他对她的欣赏基本上是老板对员工的好感。因她工作出色,多次维护了公司利益。然而,在小说末尾,情节陡转,一场车祸,成就了一对老少配、上下配。由秘密订婚到公布恋情,没有婉转抒情,由不得江若霓回应,沈矅东如此急切,并非要贪享爱之欢娱,而是身患绝症的他要给江若霓一个完美的交代。
偶然、巧遇、车祸、绝症,极端化故事、陡转式情节,在港台日韩言情剧中时时上演,在大陆年轻写手的创作中也屡见不鲜,是所谓网络写作、所谓八零后、所谓新生代写作的神丹妙药。没有经历过战争硝烟、政治高压、物质贫困的“新新人类”,没法靠厚重皮实的经书去推动故事、打磨生活、拷问人性,唯有讨巧而已。以突兀的情节,如车祸、如疾病、如天灾、如革命,改变故事发展方向、升华人物情感、转化人物命运,强行给作品一个收梢,固然可能有生动、新奇、惊悚、出彩的阅读效应,但流水般的淡中见奇才是文坛高手的高妙所在。一个靠极端化情节支撑的故事,一个靠巧遇、巧合、巧计组成的世界,尽管是一个虚构的审美的世界,距生活的逻辑、真切的情境还是太远了些。
《猎爱全城》的爱情描写再次证明了爱情写作是有难度的写作。作为一个起点较高的年轻作家,紫百合应该向惯性写作发起挑战。我深信她有这个实力,并期待她更精彩的下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