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返乡之旅

 上个月，省评论家协会在昭通举办第二届研修班，我去讲课。住的地方离我下乡插队当知青的青坪大队七队（干冲子）不远，非常巧的是我曾经的同事、昭通市文联主席吕亚平的弟弟小吕正好在青坪当工作队员，于是，请他陪我去了一趟我曾经插队当知青近三年的干冲子。

算起来，我离开这里已经30多年了，1976年11月离开，大学毕业后曾回去过一次，大约是1983年。这里离城并不算太远，却也难得去一次。有意思的是曾在梦里还生活在那里，是些不愉快的事。刚下去时心里并没多少痛苦，对我来说，自食其力，不再伸手要钱，是个解脱。难过的是最后那些日子。别人都走了，被推荐上大学去了，参加工作去了，我这个户长、知青先代会代表，却因为没什么“背景”，推荐总没有我的份，记得最难过的是黄昏时，孤独一人，立在知青户的门口，看那坡地上的枯叶连天，心里的忧伤迷漫开来，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汽车从凤凰山脚下路过，我竟然准确地发现了应该拐进去的小路。干冲子，这个村庄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房屋增加了许多，道路似乎也变得更窄了，路边的水沟也不见了，可我还是准确地找到了我们知青屋的所在地基。我们的房屋已经拆掉，只剩下一堵断壁残垣。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面目全非了，我竟然还是一次就找到了这里，竟然没有问人！

这里的人口已经增长了两倍多，房屋也多了不少，比那些年瓦房要多一些，看不见草房了。

30多年过去，有的乡亲已经去逝，认识的人都是老年人了，一报上姓名，他们还是想起了我，认出了我。说起某位乡亲的名字，这人的面影还是会浮上我的脑海。

这里名为干冲子，缺水。天旱时，我们要到十来里路远的地方挑水。但是现在不用这么费力了，家家都打了井，还通了饮用水管，这可是解决了大问题。

返乡归来，与黄玲说起，她说：你真是老了，爱忆旧了，还去寻找故地。

可能，真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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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名字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但她丈夫叫苏文学，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会唱不少山歌，与我们相处甚好，可惜已经去逝。乡下的女人，名字是不被人注意的，知道她是苏文学的女人似乎就够了。记得她是个非常活跃的女人，你看，现在也还是如此，说起往事，她竟笑得如此痛快！她的孙子已经可以做活了。
    我们知青户的房子生产队解体时就是卖给她家的，后来被拆了，在这个地基上重新建了她家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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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家的儿媳妇，我离开时还没有出生呢。对知青，她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只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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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们的断壁残垣，墙后应该是一块生产队的场园，以及生产队的保管室，都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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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邻居耿昌学，他只比我年长十来岁，却已经完全是个老人了。他的家庭连遭不幸，过得很不如意，仍然很穷。记得当年他是很能种菜园子的人，从不惜力，下了工，就到很远的地方担水来浇自家的菜园子。全生产队菜园子种得最好的就是他家。三兄弟一排房屋，现在也还是这样，老大已经去逝。

不变的是身后那一片连天的枯黄，是我黄昏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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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村民组长家，我离开时她还没嫁到这里。先前的队长和指导员都已经去逝。那个指导员，至今想起来的都是不愉快。我对面的是施宗先，耕田耙地的好把式，赶牛车的好把式，略大我两岁。一见我，没认出来，说起名字，他惊叹：怎么长这么胖了！？他的声音、说话的神态都没有多大变化，他的孙子已经读书了。他到村民组长家来交医保，恰巧与我相遇。说了许多村里老人们的事。他问我一个月挣多少？我说了个数字，他很不以为然，似乎我这个教授肯定比这多得多。他说：村里年青人都出去打工了，一天二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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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当年的老照片。身后即是我们的知青住房和生产队的烤烟房。在我前面的是樊民，他被推荐上了北京钢铁学院，走之前，我们在门前照了几张相。我那心事重重的表情，实在是不服气，凭什么被推荐的不是我？所谓“推荐”就是拼爹，别把那个时代想象得那么美好。但我们一直是好朋友，是那个时代没有给我们平等的机会。我们再度相逢是在北京，我考上了北师大，他半夜到北京站接我，沿着火车车箱高喊我的名字，兴奋的表情我一生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