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博文《王朔，奈保尔与诺贝尔奖》中，我谈到了王

朔自暴嫖娼与奈保尔的故事，以及法国作家普鲁斯特与批评家圣

伯夫之间就作品与作家私生活的辩论。这里我先补充一点，奈保

尔承认在他漫长的独身生活期间，妓女给了他无数安慰，言下之

意，从另一方面给了他写作的动力（不是激发灵感，而是使他安

心写作）。这方面王朔没有提及，从他最近的口风中，似乎是他

和记者私下交流，不幸被捅了出去，因此他还算不上是自我剖析。

但毕竟，王朔是中国作家中第一个敢于“半公开”谈论这一话题

的，故而会被人们津津乐道并长久记忆。

                                金斯堡（左）和奥洛夫斯基

   同样，王朔也自称，他吸毒的招供也是被无孔不入的记者们

捅出去的。我可以推测，当年王朔和京城里的哥们只是为了效

仿西方前卫青年而开始尝试，即“为了吸毒而吸毒”。不过，

这一点还是让我想到了美国诗人艾仑·金斯堡，他是“垮掉的

一代”的代表作家。他的成名作《嚎叫》一开始便赤裸裸地谈

到了吸毒， 

   我看见这一代最杰出的头脑被疯狂毁坏，饿着肚子歇斯底里赤身裸体，

    拂晓时拖着脚步穿过黑人街区找一针够劲儿的毒品…………

   这首诗的出现曾使得美国文学界不知所措，接着法院以猥

亵罪审理它，反而替他做了广告，促成了“垮掉的一代”的诞

生。从那以后，美国文学史甚至美国历史都难以绕过这首诗和

他的作者。当然，这不等于说它的文学价值或地位有多高。但

金斯堡和“垮掉的一代”影响了一代青年——“朋克”，影响

了后来大多数文化领域的变革，如人权运动、同性恋解放、摇

滚乐、瑜伽。说到同性恋，金斯堡不仅是大胆的实践者，还公

开了他和他的同性情侣奥洛夫斯基的裸体照片（这方面王朔还

略显传统和保守），以至于半个世纪以后的今天，他本人去世

整整十年了，这些照片在互联网上还随处可见。值得一提的是，

1966年，美国参议院还就毒品立法问题征求过金斯堡的意见，

同年成立了金斯堡慈善免税基金会，奥洛夫斯基担任会长，

他本人亲自出任司库，可见他的影响之大。

   可是，尽管金斯堡妇幼皆知，美国诗歌界（尤其是学院派

诗人）并不怎么承认金斯堡，对他的个人生活更是极其反感。

我在新近重版的传记《与伊丽莎白同行》（花城出版社，07

年1月，218-219页）中，也曾谈到桂冠诗人、普利策奖得

主、与金斯堡同住在旧金山的美国女诗人伊丽莎白·毕晓普

（她碰巧也是同性恋和病理学上的酒徒）对他的看法，

   伊丽莎白需要的是对个人隐私的绝对尊重, 她私下里严

厉批评了艾伦·金斯堡, 垮掉派诗人们因为他们的暴露僻扬

名世界。与此同时, 伊丽莎白高度赞扬了奥登, 这位一生对

疾病和治疗感兴趣的英国诗人, 在金斯堡出世的时候就开始

在柏林享受同性恋的夜生活, 却对此一直保持沉默。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 奥登曾和麦克尼斯结伴去冰岛度假, 

又和衣修午德一同向往中国, 并和他们合作撰写了两部轻松

谐趣的旅行日记，没有丝毫的狂躁和骚动。伊丽莎白认为这

样做更需要勇气, 言下之意是金斯堡那伙人太胆怯了。伊丽

莎白当然不会知道, 在她去世后金斯堡去过中国, 以提供担

保为名勾引了一位云南大学生, 并在他的同伙和崇拜者面前

大肆渲染吹嘘。

   在我看来，一个真正的作家应该懂得适时缄默，而个人

经历（那怕荒诞的）应该成为写作的源泉。随着时间的推移，

伊丽莎白·毕晓普的文学地位和声望日隆，当代美国最负盛

名的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给予她最高的评价，他写到，“

在美国诗歌传统中，狄金森、莫尔、毕晓普与爱默生、弗罗

斯特、斯蒂文斯十分相似，他们之间的区别不是由单纯的资

质或意识形态所造成，而应该归因于一流的艺术。”而金斯

堡也逐渐成为二十世纪美国的一个历史人物，文学史上一个

颇为有趣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