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航杂志专栏

我轧死了一只小野猫

文/陈海妮

不得不内疚地坦白，我轧死了一只小野猫。

那是个小雨霏霏的早晨，我眼见一只小野猫躲进我的车身下避雨，赶紧把它赶出来，并嘱咐朋友盯牢它。没想到，车刚倒了没多远，只听朋友一声惊呼，心知不妙，赶紧下车，最担心的一幕赫然眼前——那只猫，在地上抽搐，身下一滩血，雨水沾湿的毛发和着鲜血，被拧成一缕缕，便便都轧出来了……

内心情绪汹涌澎湃，排山倒海。我埋怨朋友没看清楚，害我杀了生，但朋友也满肚子委屈，指天对地发誓眼见着小猫从车下出来踱一边去了，才让我开始倒车的，谁曾想，小猫会冷不丁又偷偷跑回来，生生送了性命。

这是一只野猫，出生不久，乳臭未干，步履蹒跚的稚嫩模样，我猜，上海漫长阴湿的梅雨季开始后，它就常常在我车下避雨，甚至，睡觉。这一片的车数我的车底盘最高，于是它习惯了待在我的车下面。习惯，害死了这只猫。

收拾下乱七八糟的心情，我赶去闺密的午饭之约，她心急火燎非要和我吃饭，以我对她的了解，我确信她遇到了棘手的感情问题。

闺密婚姻不幸福，孩子两三岁老公就出轨。本想离婚的她，因为孩子，也因为对婚姻的失望，选择了对外维持一个幸福家庭的假相，事实上，却和老公成为同一屋檐下的ROOMMATES，迈入了地狱一样恐怖绝望的无性婚姻。直到有一天，她遇到同样婚姻不幸福，也同样被责任感禁锢在婚姻中的他，才发现原来爱情，可以是这样，或者那样可爱的形状，唯独不是她现在所拥有的样子。

他们相爱了，5年的时光。

他的离婚案子，因为老婆的各种不配合，也折腾了近5年。但他们约定，只要男的能离成，她也离，重建家庭。

终于，他横下心，答应妻子所有的无理要求，只为求得自由之身，办理离婚手续的前一天，我的闺密出差去了香港。

他离婚那一晚，她在香港的诺士佛台，和同事们一起喝酒，却莫名的心神不宁，似有大事发生，却又不知所谓。打他电话，无人接听。匆匆赶回上海，等待她的，是他羞愧的坦白。被旷日持久的离婚案子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他，在最终解脱后，感到前所未有的亢奋和轻松，那种畅快感和重回原点的失落感，交叉轰炸着他的神经，让他渴望久违的放纵，他想好好喝场酒，可惜，她不在身边。于是，所有电视剧里的桥段都诡异地发生了，他和一个一直关心他的异性朋友喝到酩酊大醉，然后一夜疯狂。

他是深爱我的闺密的，所以主动交待，因为内心无法宽恕自己的背叛，所以恳请她的饶恕，可偏偏闺密是个感情有洁癖的女人，又怎能接受又一个男人的出轨？

她决定，回归她的无性婚姻，好歹在外人眼里也是个体面的家，这种表面风光，内心彷徨的日子，这么多年她早习惯了。

他决定，契而不舍，誓用实际行动求得她的原谅。习惯了她一贯的体贴宽容，善解人意，他坚信她是最适合厮守一生的女人。整整一年半，他容忍闺密的冷眼冷语，容忍她的不耐甚至挑衅，只为求她回来。

闺密被感动了，答应和他同游尼泊尔。这是一段找回爱情的旅程，可惜，结果让人懊恼得想死。她，竟然再也无法和他做爱了。他与别人那一夜的激情片断，虽未亲见却持续闪回，令她再也无法投入去爱，她想，也许，名义上的那个家其实也不错，不爱，也不会有伤害，平淡的日子，慢慢也就成了习惯。

曾经，她以为，他的爱离她而去，伤心欲绝。

谁曾想，他的爱从未走远。他一直远远地观望等待，等待合适的机会，重回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

可惜，刚刚回来的爱，以为找到了最幸福的归宿，却一刹那便死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也明白她只是需要倾诉，于是一起沉默，各怀心事。

我缅怀那只死去的小野猫，她缅怀那段死去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