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同志曾经批评一些青年作者为写景而写景:“有些作品一开头写了几百字的‘外景’,而后写到室内的人物,展开故事;这一段‘外景’与室内发生的故事不相关涉,因此‘外景’的描写成为赘瘤。”(《关于艺术的技巧》)要克服这个毛病,就必须做到:写景时,把立足点放在刻画人物形像上,做到明写景,实写人。杜鹏程的《夜走灵官峡》就作到了这一点,作品一开始写了这样一段景: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半尺多厚。天地间雾蒙蒙的一片。我顺着铁路工地走了四十多公里,只听见各种机器的吼声,却看不见人影,也看不见工点。一进灵官峡,我就心里发慌。这山峡,天晴的日子,也成天不见太阳;顺着歪曲的运输便道走去,随便你什么时候仰面看,只能看见巴掌大的一块天。目下,这里,卷着雪片的狂风,把人团团围住,真是寸步难行!可是最近这里工作很紧张,到处是冒着风雪劳动的人。发电机、混凝土搅拌机和空气压缩机的吼声,震荡山谷。点点昏黄的火球,就是那无数的电灯。看不清天空里蛛网似的电线;只见运材料的铁斗子,顺着架在山腰的高架索道,来回运转。我肚里饿,身上冷;跌了几跤,手掌也擦破了。算啦!到山崖边找处避风的地方蹲上一阵,天明十点赶到材料厂也不迟。晚上,瞎摸乱闯,跌到深沟里就把我这材料队长“报销”了!
抬头看,一条小路通到绝壁上的石洞里。石洞门口还挂着布帘子。无疑,这里住着工人。我抓住树枝爬上去,钻进石洞。奇怪!石洞门口有个小孩。
……
这篇作品全力以赴的是刻画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主人公成渝坚守岗位的形像。这里,作者着力描绘了成渝坚守岗位的时间--漫天风雪的夜晚;地点--峭壁上的石洞。这一时间和这一地点交叉起来,编织成一个主人公活动的特定环境,作者正是在这一特定环境里刻画成渝形像的。可见,作者写这些景都是有其用意的:写这漫天风雪,正是为了展现成渝关心气候,关心工地建设的品质;写这峭壁石洞,正是为了刻画他“不管哪个人都要朽(守)住康(岗)位”的精神。所以描写这风雪和石洞的字字句句都可联系到主人公的身上,做到明写景、实写人。
切莫把景物描写当成膏药,随意乱贴到作品中去;也不要把景物描写当成装饰品。写景要想到人,要为写人着想、要为写人服务。
鸟瞰特写,点面结合
作品描写较大场面,不论是生活的场面,战斗的场面,劳动的场面……,一般总要求既有面的描写,又有点的勾画,做到点面结合。这样才能使画面开阔,意境深远,而又能突出重点事物的精神面貌。使人通过对重点事物的亲切具体的感受,更好地了解整个生活画面的全貌。吴伯箫在《歌声》中,对延安唱歌场面的描写就具有这样的特点:
露天会场。西边是黑黝黝的群山。东边是流水汤汤的延河,隔河是清凉山。南边是隐隐约约的古城和城上的女墙。北边是一条路,沿了延河,蜿蜒过蓝家坪,狄青牢,直通去三边的阳关大道。合唱开始,大概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就在那样不平凡的时刻,在那个可纪念的地方,我第一次听见唱:
二月里来,好风光,
家家户户种田忙。
……
冼星海同志指挥得那样有气派,姿势优美,大方;动作有节奏,有感情。随着指挥棒的移动,上百人,不,上千人,还不,仿佛全部到会的,上万人,都一齐歌唱。歌声悠扬,淳朴,像谆谆的教诲,又像娓娓的谈话,一直唱到人们的心里,又从心里唱出来,弥漫整个广场。声浪碰到群山,群山发出回响;声浪越过延河,河水演出伴奏;几番回荡往复,一直辐散到遥远的地方。
作者在这里先描写了坐落在延河蜿蜒、群山环抱的露天大会场,然后写大合唱的场面。写大合唱时,先引出歌声,然后重点写冼星海同志的指挥,然后再写到面上,写上千人、上万人随着指挥棒的移动一齐歌唱。写歌声时,又先是细写情韵:“悠扬,淳朴,像谆谆的教诲,又像娓娓的谈话。”然后再放笔写它“弥漫整个广场,……一直辐散到遥远的地方”,显出磅礴的气势。这样既有鸟瞰式的描绘,又有特写镜头,点面结合,层次分明,把一个热闹非凡的伟大场面,写得十分动人,从而表现了延安军民的革命精神面貌。从全文来说,作者既写了---每次唱歌,都有唱有和,互相鼓舞着唱,互相竞赛着唱。有时简直形成歌的河流,歌的海洋,歌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唱,联唱,轮唱,使你辨不清头尾,摸不到边际。
这样动人的大场面,又重点介绍了群众爱唱“信天游”等陕北民歌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情况,使读者对“歌声”所反映的时代精神,从整个气氛到具体内涵都有了深切的感受。
写场面也好像画画一样,要突出重点,譬如画黄山云海,在茫茫云海中突出一、两个山峰,可使两者相得益彰,画面也就更显得和谐统一,分外精神。至于在整个场景中要重点突出什么,那就要看主题的需要,否则就会成为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