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末，北方的一个小镇。

老田坐在一个小马车上，马车的斗子很小，斗子里面装着一些煤和木头拌子，都是家里过冬用的。煤很难买的，家里人口多，就这么一小车煤得烧一个冬天，得省着点烧。老田昨天晚上刚进家门，在外一年了，真想家啊！在外施工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个夜晚，自己就是想着媳妇、孩子之后才能入睡的，梦里还在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自己在外面不论多苦、多累，想到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他总是干活特别的来劲儿。

昨天晚上看见家里的煤用完了，今天早晨起大早，到隔壁找“拉脚”的“王老板子”给去拉一趟煤，这天哪！刚入冬就这么冷，等过几天又不知道是个啥样儿冷法啦！街上的行人很少，风很有劲儿，刮得地上的雪打着旋儿的飞起来，又飘在空中，与风混在一起，又刮远。路两旁的树叶早已掉光，枝桠干枯的站立在无情的风雪中，却没有躲避。道上的雪辙印一棱一棱的，马车就一摇一晃在这上面走着，赶车的“王老板子”穿着很厚的羊皮袄，戴着大皮帽子，穿着一双羊毡做的鞋子，里面揎着“乌拉草”，一脸黑胡子结成了白霜。手里的鞭杆是用亮竹做成的，鞭子很响，不时的打在马背上。马呼哧、呼哧的走着，嘴上冒出的白气很快打结成霜，与车上的人脸上的霜是一模一样的。

车走到了十字街上，人渐渐的多了起来，这是小镇最繁华的地方，有卖瓜子的、卖冻货的、卖糖的，还有一些商店，自行车来回的也不少，可是都很少说话。天空中总是有着一丝乌云遮日的感觉，并不透亮儿。田师傅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和“王老板子”说着话，王老板子问：“老弟，这一年在外没少挣吧？”

“啊，挣了点。”

“咋儿的，还不说，看把你瞧楞儿的？回来就买煤，就你家那媳妇、孩子怕冻，是吧？呵呵！”

“嗯呢，你不心疼你老婆、孩子啊！”

“呵呵！”

说着话，车走到了新华书店门口，田师傅突然说，“老哥，停一下，等我一会儿。”说着跳下了马车，进了书店。

王老板子瞅着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去书店干啥儿？”

老田走进书店，书店不大，锃亮的柜台都在那停着，他自己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进去说什么？他走了进去，看到柜台架子上的字，他先来回看了一圈，最后找到了一个好象卖课本的柜台，柜台里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营业员，他问：“同志，你这儿卖书吗？”

“废话，这不卖书，卖啥儿呀？”

“我想买书。”

“啥儿书啊？”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来干什么？”

“我。。。。”

突然，他想了起来，昨天二小子给了自己一张纸条，上面说都写着呢！他翻着自己的黑棉袄，摸着摸着摸出了那张字条，他将纸条给了那个女营业员。 “嗯，就这些！”

“有，这11本书，你都买呀？”女营业员不耐烦。

“啊！”

女营业员瞥了一眼老田，戴着一个棉帽子上都是灰，穿着一双“胶皮乌拉”，脸上还有黑道，象是煤黑。手一会举起来，一会儿放下的。

“你能买得起吗？我告诉你啊，挺贵的啊！”

“啊！一共多少钱哪？”

“16块！”

“啊，你等等。”

老田的手伸进兜里，掏出一张10块钱，一张5块钱，还有一张1块钱，交给营业员。

“那边交款。”

“啊！”

交过款，他回到柜台，女营业员把书递给他，他擦了一下手接了过来，怕弄脏了，他问：“同志，能包一下吗？”女营业员给了他一张包装纸，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把书包了起来。

“你买这么些书，干啥儿呀？”

“二小子上高中，要的，说什么复习。谢谢啊！”

女营业员疑惑的看着老田的背影，走出了书店。

老田一脸高兴，出了书店，上了马车，“老哥，回家！”

王老板子看着那些书，说了一句：“连个字都不认识，买书干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