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别梦

     过了肿瘤医院车就走不动了，三排四排的车都在往前蹭。实在怕耽误时间，就让车慢慢挪着，我们在车的夹缝里穿行。殡仪馆门前的路也被车流和人流堵的严实，早来的往外走，后来的往里挤。挤是今天的主题，整个殡仪馆大院里都是人和车，还有一堆堆一排排烧香祭奠的人群。

    挤上三楼，看见那熟悉的上排玻璃小窗里面母亲的骨灰盒，心里默默祈祷着。老娘啊，儿子要惊动您了。小心地抱起骨灰盒，再把一个萝卜放进小窗，不必锁了就把打开的小锁和钥匙挂在上边。下楼走另一个楼梯，下面还是人流人堆就再挤着挪着。

    骨灰林在北方不被人认可，其实种一棵树也一样寄托一样长久。看了几处墓地，有真山真水的也有风水宝地的。对比一下觉得还是找一个管理和规模比较好点的。乾坤园离市区不足一小时车程，看看墓区也还看得下去。选碑址刻碑文，准备祭奠用品。迁坟要鸣放鞭炮，可是市里没有卖的，最后在市郊终于买到了。墓园出售佛土，据说是九华山的。一盒九十块钱，铺一个墓碑怎么也要十盒八盒的。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呢，就到原来安葬我老爹的金山堡遗址取土。按自己的意思不想奢侈，尤其是涉嫌迷信。可惜，抹不开墓园人的油嘴更难抵挡世俗的风潮。金蟾铜塔长明灯，苹果是玻璃雕刻的，取义平平安安一样样都制备下一个也不少。新骨灰盒是陶瓷的，龙凤棺看着却没有区别。搬新家了，换件新衣服也是情理所致。

    去双城的老道有一个收费站，车在这里也排队排到很远，想必都是去乾坤园的。而远远看见乾坤园那红色的塔楼逐渐清晰的时候，车也拥堵的风雨不透。还是下来走吧，还是人比车快。性急的，干脆就在裸露庄稼地里烧起了纸，不进去了。

    鲜花供品，点香叩拜，儿孙肃立。爹娘啊，你们搬新家了。等我们这些不肖子孙百年之后也来陪着你们，那一天并不遥远，人生也就是须臾之间。乾坤园的焚烧炉早被占满，墙外的农田被绳子拦出几米临时用来烧纸。烧纸是成捆的，洒上酒，还有原来的骨灰盒和原来的小窗里的祭品。青烟直上，鞭炮炸响，轻声祷告。抬眼望去，烟火掩盖下人群看不到头。没有人会觉得这些纸钱真能寄送到西天乐土，可是我们面对着石碑行礼的时候却绝对虔诚。

    清明等节日被国家定为法定假日实在是划时代的一个里程碑，尽管这一步之遥走了半个世纪。就好像男士卫生间小便池贴的那个标语：往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古代有个女君王接见使者，第一句话问你们庄稼可好，第二句话问百姓可好，第三句才说你们君王可好。使者不悦，你怎么可以不先问君王？女君王说，没有庄稼哪来百姓？没有百姓哪来君王？

    “烈火张天照云海，赤壁楼船扫地空”。君王也好枭雄也罢，壮烈激昂终究死寂。留下来的只是记忆，这记忆也越来越模糊。伟业也好平庸也罢，最后都是一缕青烟。什么也带不走，哪怕是一张纸片。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那就好好珍惜，珍惜每一天。每一天都当作世界末日来过，一定会过的很好很有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