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外的回忆·扛夫号子
扛夫,俗称扛大个的,比如抬木头抬预制板等等重物。随着机械化程度越来越高,这种人力活儿已经鲜见。而扛夫干活儿时候唱的号子更是销声匿迹,难得听见了。
小时候天天扒树皮也就天天看见扛夫们抬木头,天天听见他们“唱歌”,只有抬木头时候才唱的歌儿。这歌儿就是号子,号子没有特定的曲谱也没有固定的歌词。除了开头两句一成不变,其他的都是即兴创作,想到啥唱啥看到什么唱什么。
“哈腰挂!”,喊号子的一般是头挂,即走在前面的两个人的一个。四副扛或者三副扛,顺着这根木头分两面站开了,拉开一定距离。头挂的喊出一嗓子,众人回应一个字:“嗨!”,然后搭钩子挂上木头。再喊:“掌腰起!”,众人回应:“嗨!”,木头就抬起来了。从木头抬起来到卸下木头,无论众人里面发生任何情况也要坚持住。曾经有爷俩都是扛夫,扛了一根木头。儿子喊号子,老爹抬三扛。老爹那天身子骨不灵,也没和儿子说咬牙挺着。木头上肩没几步,三扛打晃。你一个晃,整个都跟着晃。当时木头下船,一旦木头掉落,两边跳板就可能把四个人八条腿挤断。儿子在前面看不见后面是谁没撑住,可也感觉到了不是三扛就是四扛出毛病。喊号子的声音立时就变了调,直接骂人:“婊子养的!”“嗨!”“狗熊X的!”“嗨!”.......
好歹的,这根木头没半路扔下。上了岸,老爹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儿子过来直扇自己嘴巴。爷俩双双辞了工,不再露面。
木头扛起来不是笔直走的,木头是颤动的来回悠着,抬木头的也是身子扭成水蛇状随着木头悠着走。木头和扛夫合成一体,极为和谐的有节奏的一步一步往前走往上走往下走。每一个人的脚都是跟着号子整体的一起抬一起落,一丝也不偏差。外面这只脚都斜着蹬着地,里面这只脚都伸在木头下面。扛夫的一只手把住扛头的细尖,那扛子中间粗大两头尖细。扛夫们都有一个标记,长在脖子后面的一个肉球。那是扛子常年累月压出来的磨出来的,资格越老肉球越厚越亮越坚硬。
扛夫们都舍得吃。每到中午,道外18道街的码头上就过来卖烧饼的卖吃喝的,烧饼夹肉最受欢迎。无论是猪头肉还是猪肺子,离老远的那股香味直扑鼻子。会过的切上半个猪肺子,浪费点的要半斤猪头肉。最少的四个烧饼最多的能吃六个。烧饼切开大半,肉塞进去,有的还自带的大葱。水龙头直接接的凉水,二大碗从水桶里一碗碗出来就喝。这个经验也是从这时候我学会了,只要你干活儿出汗,喝生水凉水保证不会闹肚子。
中午扛夫们不会喝酒,下午还要干活儿谁也不敢耽误事。晚上没事了,也累了一天了,扛夫们喝酒打牌骂娘全来了。有时候会因为某某干活儿出了错,有时候会自己有心事不痛快,扛夫们常常也口角也打架。闹腾够了,大老爷们也痛哭流涕的。扛起木头,随时都有危险。碰了胳膊腿的事儿太平常了,累出痨病(肺炎)的更不在少数。吐了血,没了力气,活儿不能再干,老婆孩也跟着遭殃。吃的阳间饭干的阴间活儿,扛夫们把一切看得很开。该吃就吃,能喝就喝,很少顾及。
扛夫们扛起木头走路和我们平常人走路并不一样,我们能一步步走连续下来,扛夫们是一步一走要瞬间的停顿。因为木头悠着,要等着木头的悠劲儿起来还要落下,再走第二步。号子是走一步喊一句,看见什么喊什么,看不见什么也现编词。有的喊扛的声音低沉凝重往下走,音很粗很重,低音炮一样震得地皮发麻。有的亮嗓门,高亢激越,冲锋号似的往上窜,撕破云层。
最让扛夫们兴奋的是路上来了女的,只要这个女的年岁不是很大,假如穿的多少还时兴点(那年月也就是一个长裙子)这下子他们就活跃了。喊出的号子虽然没有今天的三级片那么黄色,也绝对不是红色:
“小娘们啊!”
“嗨!”
“没过门啊!”
“嗨!”
“漏肉皮啊!”
“嗨!”
“来一腿啊!”
“嗨!”
“.................”
下面的我没听清(听清了我也不说,说了,这个贴子大概就被查封了),你自己发挥想象力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