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外的回忆·冰窖

     北环路从景阳街向北到十六道街，原来叫大新街。从十六道街到二十道街，还有一条街也消失了，这就是北新街。北新街的西端伸到十五道街，和原来的大新街并行。冰窖，就在北新街的西端头上。

    冰窖，顾名思义就是存放冰块的仓库。上个世纪，哈尔滨这种存放冰块的仓库有很多处。至于冰窖是什么年代开始修建的，一时还没有考证。十五道街这处的冰窖应该在我出生之前就有了，而一直到我搬家（一九八零年）到道里之前，这座冰窖是伴随着我确切地说是我伴随着它长大的。因为，我住的那个消失了的大院北十五道街207号正好斜对着这座冰窖。

    无论是冬天冰窖往里存冰的时候还是夏天往外出冰的时候，冰块总能把我们这些小把戏吸引出来。不仅仅是我们这些夏天光着屁股冬天流着鼻涕的小破孩们就是大人们也会聚集在冰窖门口，为了能有机会抢到一块冰。说抢，是因为喜欢冰的人太多了。出冰那一刻满街筒子都是人，就是抢也不一定能抢到手。特别是盛夏时节，三伏天热的头昏脑胀，吃一块冰，那滋味实在妙不可言。

    那会儿没有自来水，男孩子到了八九岁上就要学着挑水了。冬天也往家里搬冰，冰扔进水缸一样能变成水，就省了挑水的辛苦。冬天里，运冰的马车有时候来的晚了，冰就会在冰窖外面放上一夜。看冰的更夫总有打盹的时候，那时候我们（我们包括很多人，很多大人和孩子，很多我们大院的和别的院里的）就拿了锤子斧子一类的硬家伙把一米见方的冰块砸下一块角。更有甚者，干脆把冰用大锤拍碎了。人家拿走大头的，我们就拣些小块儿的。也不能一下子都把冰拿到屋里，也就是拣些小的能放进水缸里的。那年月自己烧火取暖，屋里的冰放多了自己家也成了冰窖，冬天的冰窖可不好玩。

    夏天冰窖出冰的日子，就是我们的节日。消暑的东西那年月也不少，冰棍儿啊水果啊都有，可是买不起。三分钱一根的冰棍满大街都有卖的，卖冰棍的还背了暖瓶走街串院。冰棍儿的吆喝声钻进屋里震得窗框子都颤悠，大人没听见，小孩也不敢知声。知声也没人勒（理）你，莫叽的大人烦了给你的不是一巴掌就是踹你个屁股开花，顺便还给你几句国骂。那年月牙膏用的快，也不是我家是家家牙膏都用的快。早上刷牙我就会把牙膏挤出很长，长的把牙膏的毛盖满了不算还能蔓延到牙膏把上。晚上不刷牙我也挤牙膏，当然千万别让俺娘看着。牙膏皮子可以换糖换冰棍儿，可以换玻璃球可以换很多牙膏皮子力所能及的东西。小把戏在一起玩，谁要是能拿出三个以上的牙膏皮子，那就是咱们眼里的百万富翁了。这你就明白了为什么冰窖出冰就是我们过节，能找到冰块能痛痛快快把肚子吃到冰凉到最后脑袋都冻了，那感觉也不咋的。

    冰窖开门，有时候我们就混进去。据说，放冰的草里有一种虫子，能用来治病还能钓鱼。治病离我们很遥远，钓鱼我们也不会。我们倒是常常去钓鯻（Ｌａ）鯻蛄，就是现在小贩和饭店推销的所谓小龙虾。也不用准备什么，顺路拣块鸡骨头或者什么骨头就可以了。用半米左右的一根绳一段线把骨头栓结实了，在水边的石头缝之间吊着这块骨头上下左右的轻轻动着，鯻鯻蛄就能上钩。那家伙和王　八（甲鱼）差不多，都死心眼，只要咬住了绝不撒口。扯远了，还说这能当鱼虫的放冰的草里的虫子，要是能找着不就可以卖钱吗。可惜，从来没找到这样的虫子。那些草常年的在冰窖里在冰下压着都变成了黑色的，都烂成了絮状。

　　冰窖里面阴森森的，也不点灯，不小心就摔在冰块的缝隙里。出冰的工人都是穿的很厚，外面还套上水叉（类似于今天在江边用大勺网Ｋｕａｉ鱼的人穿的这种）。盛夏我们最多穿一条短内裤一个背心，进了冰窖就浑身的起鸡皮疙瘩，几乎要冻死。不等我们冻死，看冰窖的就把我们骂出来。

　　拉冰的大都是马车，一般都装一层两块到三块冰。冰装在车上要把两边的冰砸出一个豁口，好用绳子勒住。工人砸豁口，我们就抢这些碎冰屑。幸运的，能砸下很大一块而这块恰恰在你跟前落下。很多时候，都不幸运。我们后来就黑了心，跟着马车跑顺便用我们能找到的工具砸马车上的冰。赶马车的要看着路顾头顾不了腚，往往就被我们钻了空子。可车老板子也不是善茬子，常常一边骂着一边回手就是一鞭子。那鞭子比刀子还快，不管抽在你啥地方都是皮开肉绽。

　　于是，我们就给这些狠心的车老板子作了儿歌，甚至不管是拉冰的马车还是拉别的只要是马车过来我们就唱：

　　“车老板子
　　坏心眼子
　　生个孩子
　　没屁眼子”（这还算文明的）

　　“老板子～
　　笑嘻嘻～
　　拿着鞭子捅马Ｘ～
　　马毛了车翻了～
　　老板子的ＸＸ轧弯了”（这个有点黄色。你可千万别外传，你传出去也别说老丁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