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发动机”

邵顺文

遇，即是缘。

小莫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仿佛两只色彩斑驳的球镶嵌在它的额。初次见它，这两个球让人感到突兀，甚至有点滑稽。

开始，它只有我的巴掌那么大。我把它放在副驾驶位置，朋友们看到以后，还以为是一只老鼠呢。

小莫在我的住处只老老实实呆了几天，它的调皮劲就上来了。它特别喜欢叼着我的鞋子，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我停下来的时候，它也停下来，摆弄叼来的鞋子。它会把头伸进鞋子里，像一只老鼠一样，使劲往鞋子里钻，只留下屁股和细长的尾巴在鞋子的外面。它的头不停地在鞋子里动弹，尾巴跟着在鞋子的外面有节奏地摆动，像滴答的时钟。

在摆弄了我的鞋子之后，它就开始到处找东西咬。堆在地上的书本、杂志，能够撕咬的，都被它咬了一通。它最喜欢咬的，还是我的袜子。有一次，我刚刚把袜子脱下来，就被它衔走一只。我看到搁在盥洗盆里的袜子少了以后，就把盆里的袜子收了起来，然后去找它，把它嘴里的袜子夺下。丢掉袜子的它，像箭一样“射”向了盥洗盆，当看到盆里没有袜子以后，它就站在盆边，望着盆，那样子似乎在思索什么。就在那一刻，我知道了，小莫是一个很有记性的家伙。不由对它刮目相看。

无论是在住处，还是在街上溜达的时候，小莫都表现得与众不同。它特别喜欢用鼻子去嗅脚下的地面，而且无论遇到什么，它都会用嘴去舔，这让我感到很麻烦。更让我难以驾驭的是，小莫走路从来没有安分过。它几乎没有一步路是安安稳稳走过来的。它总是急急忙忙朝前赶，像一台从来不会停歇的发动机。在野外，它更兴奋。走在路上，它的两只耳朵会随着自己的心情变换自己的位置。平常，它的两只耳朵竖起来的时候，两只耳尖和它的下巴正好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正常在户外，它的两只耳朵会因为开心而向后竖，后竖的时候，两只耳朵呈平行状态，仿佛两条平行线；在它最得意的时候，它的两只耳朵就会向后交叉到一起，之间形成的角度，大约在二十度左右，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小莫的记性之好，出乎我的意料。每次喂它食物的时候，它都会收藏一些，放在自己的笼子里，用毛巾遮起，等到自己饿的时候，再去找出来。有一次，我出门给了它一段磨牙棒，它没有舍得吃，又收了起来。我回来以后，悄悄地检查了它的笼子，发现因为温度较高，磨牙棒已经有了异味，于是就把它拿出来扔掉了。晚上小莫开始在它的笼子里，“天翻地覆”地找，找了半天，没有发现它的磨牙棒。

它从笼子里出来，盯着我，“汪汪汪”地叫。

看我没有动静，就在屋里转来转去，半晌，它从地上找到了一根牙签，衔在嘴里。我叫它，它不理我；我拿鞋底，打算去打它，它却和我捉起了迷藏。满屋子抓不着它，我只好泄气了。

怎样才能让它把牙签吐出来呢？突然明白了，原来，它是等我用食物去和它交换呢。

我又拿来一段磨牙棒。它远远地看着我，似乎在揣测我的意图。在确信它不会上当以后，像发动机一样，跑到我的面前。

我用磨牙棒和它做了交换。它叼着磨牙棒，又像发动机一样跑走了。

和它的同类相比，小莫最让我难以忍受的，就是它特别爱叫。渴了，会叫；饿了，会叫；想方便了，会叫；屋外有动静，会叫。“汪汪汪”的声音，异常响亮，常常惹得我心烦意乱。为此，它挨我打了不少次。

有一次，一个朋友过来拜访，它对着朋友狂吠了半天。

我性急之下，拿起鞋底，对着它一顿猛抽。

它使劲用自己的两只爪子，护着自己的脸。

可是，每次打过以后，它用不了多久，就忘记刚刚受过的罪，又变成一只会“汪汪汪”的发动机。

每次带它在外面溜达，看到它的同类，一只比一只安静，我的心里就有点后悔，当初，怎么会选择了它？

也许不选择它，更好。

虽然生活会少了一点乐趣，但是，也不至于增加了这么多的烦恼。我觉得。

前天下午，我出差回来后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又听到它在屋里“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我气呼呼地从书房里冲出来，拿起鞋底就准备抽它。

这一次，它没有躲闪，而是一个劲地继续朝着门口，“汪汪汪”不停。

我不由警惕起来。

门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出差回来，累极，忘记了关门。刚刚，那个心怀叵测的人，正打算进我的屋子。

不禁在心里感激起来。这个现在有两只老鼠大的家伙，也许，就是专门来守护我的吧。

以后，再也不能打它了。

从外乡带回来的一只小鹿犬。直到前天，我一直当它是一只犬。但是，从前天下午开始，我改变了对它的看法。我把它视为生命里最珍贵的存在，我要和它好好相处，直到它终去。

在他乡的土地上，当我和它第一次望见彼此的时候，命运就已经把我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要多久，才明白：

缘，即是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