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台中日报》发表邵顺文散文《墓铭》

猫

邵顺文

宾馆养了一只母花猫。她生了四只小猫。小猫们喜欢到宾馆的水泥场上追逐玩耍。他们一边练习着生存的技巧，一边慢慢地长大了起来，如同雨后之笋。

水泥场上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一只蝴蝶。她像是故意要逗几只小猫。她降低了自己飞翔的高度，紧紧贴近他们的额头。四只小猫中最顽皮的一只立即跑动着想去抓住她，但是蝴蝶马上又提高了自己飞翔的高度。正在发愣的小猫突然纵身一跃。她没有碰到蝴蝶。蝴蝶又飞到了小猫前面几米的地方。小猫于是又撒开腿跟了过去。蝴蝶飞飞停停，停停飞飞，渐渐地把这只顽皮的小猫引到了宾馆的门口。

正在不远处晒太阳的母花猫一直半睁着双眼，静静地任由眼前的一切发生发展，像大自然听凭风雨雷电。但是，当她发现自己的孩子偏离了自己时，她三步两步地跑到宾馆门口，追上那只顽皮的小猫。她敏捷得像一只豹子：张开自己的嘴巴，就把那只快要满月的小猫给叼了回来。她幸福的神色告诉我们，那只顽皮的小猫正是她自己。

母猫和她的四个孩子住在宾馆一楼中间一个闲置的房间里。

前天早晨，宾馆的水泥场上，突然来了十几个粗壮结实的民工。他们手里拿着斧头、凿子、錾子、冲击钻等。他们过来以后，寂静的宾馆突然变得喧嚣起来。一些人开始用凿子、錾子、冲击钻等拆宾馆内壁的墙，另一些人则不停地从屋里把拆下来的砖头与水泥等向外清运。一时间，宾馆被刺耳的噪声所掩埋。

中午到了，宾馆的水泥场上恢复了宁静。民工们到附近的小餐馆用餐去了。

我打开房门，从宾馆的二楼走下来，翻过水泥场上堆积的垃圾，我来到一楼最西边的房间。我想看清楚宾馆的未来。站在西山墙边，我看到，宾馆一楼的每一扇内壁，都已经被打开了一个约莫一人高一人宽的口子。通过这些口子，从最西边的房间，可以直接看到最东边的房间和东山墙。

让我惊奇的是，那只胖嘟嘟的母花猫，此刻正和她最顽皮的孩子端坐在东山墙的墙基边，用一种莫名的眼神向西山墙这边张望。

我看到她们的时候，她们也看到了我。那一瞬间，我仿佛读懂了她们眼睛中的诧异、茫然、忧伤、无可奈何，而她们也仿佛读懂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