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9路车从北京西站回北京站。车上的售票员是个女士。她大约三十四五岁,个头不高,一米五五左右。脸上的皮肤略略呈现灰色,皮肤上还有一些细小的斑点。一双小小的眼睛,像天空中挂着的两颗星星,看上去遥远而无奈。她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身着的客运工作服悬挂着她的工作牌。
每到一个站台的时候,都有一批乘客下车。她会提前和乘客打招呼。让要下车的乘客们事先朝后门口走,这样既节约下车乘客自己的时间,也节约车上其他乘客的时间。前门上来的乘客,如果是北京本地人,多是刷卡,而外地乘客,则要用现金到她的面前买票。她的票放在一个铁盒子里。整沓整沓的票,来一个乘客买票,她就撕给乘客一张。
她每天的工作,也就是现在我看到的这样。吆喝乘客从前门往后门疏通,叫乘客买票或者刷卡,通知到站的乘客下车。车每到一个新的站台前,她都要事先报出站台的名字。她的声音并不大,说真话,有时候我听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也没有看到几个乘客因为她声音小而误了下车。
她是典型的北京人,操持一口典型的京腔。声音绵绵的,带着长长的余音,很是好听。最好听的,我觉得是她在后门的乘客下车以后,告诉驾驶员关门的那一声:“后门儿。”每次都是这三个字。轻声细语的,就是我站在她身边,都不能听得清楚。但是,驾驶员却非常娴熟地关起了后门。长期的工作养成了她们之间的默契吧。她们的这种默契让我感到的不是开心,而是一种敬重。一种对劳动的敬重。
车到玄武门,上来一位大爷。六十岁左右。他颤颤悠悠地上车以后,女售票员就吆喝坐在前面的乘客们:“麻烦你们发扬一下风格,给这位老大爷让个座。谢谢了。”一名乘客极其不情愿地站起了身。这个女售票员的敬业,让我又多了一份尊重。
从玄武门上车的一个女乘客,上车后问她到国际大酒店怎么走。她告诉说,在北京站下车就可以。车到北京站的时候,女售票员对着车里的乘客叫道:“刚刚谁要去国际大酒店的,请下车。”她连续叫喊了四五遍,没有人答应。于是,她自言自语地说:“奇怪,刚刚那个要去国际大酒店的乘客呢?”有人说:“她可能提前下车了。”她叹息一声说:“每天都有下错车的,看来我的嗓音还是太小了,呵呵。”这个瘦弱的售票员似乎觉得有些内疚。这内疚,让我对她又增加了一份尊敬的感觉。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作。平凡,单调,周而复始,索然寡味。但是,就是在这种质朴的平凡中,女售票员和驾驶员之间达成了一种持久的契合。她还在自己与乘客之间架起了一座桥,心的桥梁。她用这座桥,驳载着乘客,也驳载着自己人生岁月。我觉得,她是最普通的劳动者,但是,一样也是最快乐的劳动者。一个人拥有多少快乐,与她所拥有的财富未必成比例,但是与她那颗心的率真热诚一定可以成比例。我觉得,如果我们不能做如何伟大的人,那么我们就做一个平凡质朴的劳动者。这样的人生,虽然没有大起大落,没有辉煌传奇,没有精彩纷呈,没有风起云涌,但是,却是一种淡定的幸福。她天天就以北京各站的站名为友生存着,但是也很充实。我以为,淡定的心,才是幸福的源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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