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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萝卜

(2008-08-12 00:3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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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每日一题

 

 

仿佛一根被凿入木器的榫,以大写意的笔直与锐利,植入大地的身躯。不化的泥土运握着巨大的手掌,把一只又一只飞虫鸣鸟驱逐到遥远的穹庐,并容纳了这根榫寻找和汲取地源的水分与钙质。这根榫,有着怎样惊艳的色泽,是朱红抑或橙黄,都一样鲜活亮丽,光彩夺目,一如它的名字——胡萝卜那样,嫩娇娇,脆生生,亮晶晶,甜丝丝。

胡萝卜与其它作物不同的地方,也许正在于它榫形的身材。自然里,很少有这样形状的作物能够在地表之下与之媲美。它的茎在地面的上方高傲地竖立,仿佛一位苗条的少女,向世人展示自己亭亭玉立的风姿。两千年来,她在大地上不息繁衍且让自己的家族越来越壮大的原因,我认为是它得到了土地无私的关爱。

我想,也许胡萝卜自己知道,在大地的怀抱中,竟是多么的温暖惬意。胡萝卜是害羞的姑娘,所以才把自己最美丽的部分深埋于土。而害羞正是一块永远等待揭幕的面纱,是爱情中的第一块,也是最后一块,它让土地拥有了无限神秘和渴望。这种渴望是火,能够熔化一切;同样也是水,能够容纳一切。在爱情中,土地的博大与男人的胸襟有着正比的微妙契合。

爱人的面孔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它有自己特殊的颜色与气味。胡萝卜对于土地来说,应该一直是它内心的神,尊贵、纯粹、冰清玉洁、不可代替。我相信土地对胡萝卜的呼唤,正如爱人对被深爱着人的呼唤一样,轻轻地,生怕它听不见,又生怕被别人听见。只有这样谨慎呵护着的爱情,才可以如此长久地维系,直至沧海变成桑田。

我用自己对于爱情的理解推断土地一直希望亲眼目睹胡萝卜生存的灾难,并在灾难的救助中帮助胡萝卜走出阴影。这种救助在古典中国的剧目中,可以演绎成英雄救美。风雨、洪旱、伤痕、苦难,使胡萝卜在克服与摆脱以后感知倍加珍惜的幸福。对于爱人来说,由它创造并给予对方的幸福,才令它感到真正的快乐。

在大地的心目中,作为爱人的胡萝卜一定是它线谱中的谐音,是它宇宙中永恒的椭圆,是它文字垒砌的纯净诗词,是它意念中不熄的火焰,是它无垠海面上翻腾的波涛。因为坚定,才会相依相伴、白头偕老。

沿着胡萝卜榫形的锥尖朝上,一粒粒新泥的痕迹映入眼帘。这是一句成语,叫做“拔出萝卜带出泥”,也许就是对胡萝卜属作物与泥土关系最好的诠释。无论在任何时候,我们都很难拆散它们与泥土的血脉深情。这一点,纵使人类也鲜可做到。“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说的就是一种人的爱情。所以,当我用胡萝卜与泥土的关系来对比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时,就发觉,其实很多人有时真的不如一株胡萝卜坚贞。这是人性可悲之处,同时也正是胡萝卜可敬之处。

今晚,我在自己的素签上画了一片土地。一粒种子从它的内部探出头来,它的上部是茎,下面如同一根鲜艳的榫。这株胡萝卜长大以后,可以腌制,可以生食,可以制干,可以酱渍,可作饲料,甚至可以做其他更多的功用。但是,对于我来说,它的身上潜藏的最大作用是可以教育我们自身。爱与被爱,就要做到不舍不分,这一点,《本草纲目》记载的“元时自胡地来”的胡萝卜,足以鉴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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