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三是穆斯林的杀牲节，我们按计划头天夜里赶到沙漠人的村子里过夜，第二天跟他们一起过节。

过夜就安排在年轻的导游穆罕穆德家里。到了村子才知道穆罕穆德的父亲是这个村子也就是这个部落的头领。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头领，是世袭的。整个突阿哈克民族有自己的国王。去年国王去世了，到现在还没有新的国王。据说国王去世时，很多世界上的媒体都报道了，我们的另一个导游很自豪地告诉我，说明国王的声望还是很大的。又告诉我们，穆罕穆德的父亲也就是他们的头领，他那张脸在法国是很有名的。因为很多年前法国Vogue杂志的一个摄影记者来到Tamanhasset, 穆罕穆德的父亲给他作导游，在沙漠里转了一个月。摄影记者拍了很多他的头像，后来在法国发表。穆罕穆德父亲的那张脸就成为突阿哈克人的代表。

从60年代开始，沙漠里逐渐有了旅游业。每年十二月到三月这段旅游旺季，村子里的很多男人都在外面作导游。季节过后，就回到村子里闲着。每年大概就靠作导游挣的这点钱维持全年的生活。放羊这些活是女人和孩子们做的。进村的路上我们就看到两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在放一群羊。

村子很宽敞。散布着一个个沙土色的平房，很有沙漠特色。黄昏的夕阳下显得很安静。我惊讶沙漠人的住房如此宽敞，细问他们建房是否需要政府批准，回答政府曾经计划在首府Tamanresset城附近建住房，让所有突阿哈克人定居那里，遭到突阿哈克人强烈反对。理由是如果定居下来，他们会失去羊群和骆驼群。他们属于沙漠，他们愿意住在哪里就在哪里。后来，政府不得不首肯，允许突阿哈克人在沙漠里自由选择居住地。

当天晚上，村子里的女人都来到我们住的地方，每人手里一个袋子，装着她们的手工产品，让我们挑选购买。我们经历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讨价还价买卖活动。最后，每个人手里多了几样沙漠人的手工制品。

第二天是杀牲节。人人都穿上盛装。这一天每家每户要杀羊。绵羊是上选的宰杀对象，然后是山羊，其次是牛，再后是骆驼。当然连骆驼也买不起宰杀的人家只能靠别人家赠送了。而杀牲节的习俗就是四分之一的羊肉要分送给亲戚和吃不起羊肉的穷人。

早上是全村的祷告。我们被告知可以站在远处看和拍照。结果我们只顾着聊天儿，忘了时间。有人进来匆匆叫我们，等出去时，祷告人群已散，回家准备宰羊了。我们赶快落了群的羊一样到处寻找杀羊的人家。杀羊是在村后的空地上。我们过去时，有人已经开始了。

我们是跟着村里一个人过去的。他手里牵着他今年要宰杀的一头山羊。虽说决定要看杀牲节，但跟在他身后走的时候，我开始心里别扭。吃羊肉是一回事，看一头活生生的羊挣扎着不肯前行，面临着将被宰杀的厄运又是另一回事。我不是唯一此时脚下打转的人。大女儿娜塔丽用同样的眼神朝我看来。我对她说：我现在不能肯定我想看这场面。说的同时脚步慢下来。她连连点头：“我也是。我也不想看了。”两个人立刻磨蹭起来，一点点朝远处杀羊的地方挪动。Andre和学摄影的小女儿忙不迭地朝那儿赶，生怕错过了那一刻。我又想看，又不敢看。犹犹豫豫地没等挪近，Andre就过来拦阻我。另一个沙漠男人也向我伸手阻拦。我被告知：动刀的一刻女人是不能在场的。小女儿因为穿着牛仔裤，包着沙漠男人的头巾，他们以为是个男孩子，就没阻拦，任她卡擦擦地拍照。虽然站在稍远的地方，但那场景同样看在眼里。说心里话挺血腥的。等我鼓足勇气上前时，多数人家女人孩子已经来帮忙剥皮清洗内脏了。我们每个人都拍了照片。觉得这些照片很珍贵。尤其是小女儿，拍了很多很优秀的照片。并认真地跟我们说：让她感到惊奇的是他们每个人脸上的快乐。她理解，对穆斯林来讲，这一刻不是血腥和悲哀的，而是快乐的。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准备一个宗教的节日。

我们随后被邀请到人家去吃烤的羊肝和羊心。据说这是第一道餐。然后才做羊肉。羊肉是和米饭一起上来的。家里年纪最小的男孩儿负责给大家撕羊肉，撕下一块，往每个人面前丢一块。自从看完杀羊，大女儿已经任何食物不能下咽了。弄得导游还挺紧张。我们开玩笑说，她会不会从此变成素食主义者，像小女儿一样。不过，回到阿尔及尔，她就开始要鸡肉吃了。看来还不是什麽改变人生的重大时刻。

为感谢主人的款待，我照片上的这件毛衣就留给了穆罕穆德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