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选刊》发表的《沙里途散文特辑》(陆续推出)

分类: 散文随笔 |


山楂沟
我老家那地方叫山楂沟。
山楂沟的山坡沟坎,地头地脑,以及人家的房前屋后,凡能长得树的地方都是山楂树。那年岁老的足有合抱粗,半边儿老死了,留有排排圆圆的小洞,那是啄木鸟曾经给它做过的手术。另半边儿还活着,老枝极力地展开半个扇面,但总也别别扭扭、可怜巴巴的。
最有气派的要数那正值壮年期的了。树干粗糙而墩实,像半截铁塔埋在地里。塔的顶端分出两三株大杈,向四方的天空无羁地扩散去。同时发出了粗细不一的枝杈,大都曲里拐弯的;也有直向天空的,倒悬而下,虬枝盘旋的。正是这些奇形怪状的枝杈发出了无数的茂密的毛毛枝儿,从而丰满了整个树冠。冠的直径少说也十米左右。从树的整个造型看来,完全像一樽樽大头的高脚玻璃杯。冬天是灰的,空的;春天是绿的,盛满了雪花白酒,色味都比槐花要好得远;夏天是孕育果实的季节,碧绿而透明,装满了绿翡翠;秋天可就两样了。酷霜降过,落尽了满树的山楂果了,彤红彤红的。像注满了殷红的美酒,晶莹剔透,醇香沁脾;又像珍藏着串串的珍珠玛瑙,光彩照人,令人激动。不过这只是炎阳正午的感觉。若是黄昏,残阳的几缕描写在红果子的脸蛋上,你会怀疑那是火红的晚霞铺落在山谷里。而在银霜粉刷的晨光里,你又看到了血红的旗帜在岗上猎猎……
盛果期的山楂树哟,那简直就是充满了青春活力的美男子,多招人喜爱!
不过,即使上了年岁而老死了的山楂树,也毫无悲切,因为它深扎在沃土里的根早已发出了新的一茬子,蓬蓬勃勃地长。然而要扶植好这群小茬子还真得费点周折呢!这缘故是它们并不是硕果累累的山楂树,而是酸果瘦小的山里红树。原来山楂是山里红嫁接而来的。拿一把小手锯将山里红树拦腰截断,再把它的墩墩劈开一道三四寸长的小口子。而后从山楂树上选取最健壮的茎条剪下来,用削刀削扁它的下端,约三四寸长,像楔子状。继而把削好的山楂枝插入劈开的口里,严密地合拢山里红树与山楂树皮。最后用塑料布条包扎好伤口,以防破伤风。一个春夏过去了,秋季打开伤处看看吧!那接洽处已经结下了紫红色的疤,它们配合得很好。这是一种愉悦美好而又陶冶情操的乐趣无穷的劳动。
我老家那个乡下,最有趣儿的要算谢山楂果子了。一个小伙子爬上树抱稳枝,猛地一摇,忽地一下,似乎下了一场珍珠玛瑙雨,红红的纷纷地坠下。但,切不能盲动!如果直接地将熟透了的山楂果儿摇落到坚硬的地上,第一容易跌伤果皮;第二拣不起,太多了。怎么办?先别急!树下已经站好四位姑娘,拉扯着一张大被单,平稳地对准有小伙子的那个树枝。这时,树上的小伙子猛地一用力,红山楂果儿就噼噼啪啪地坠落到被单上了。再到进先铺垫好了的果篓子里。有时大山果儿故意在姑娘的脑门上弹了一个响响的“把壳”。扯被单的姑娘没们笑弯了腰。树上的小伙儿开始吆喝起来:“拉平,怕打吗?我专往你‘鸭蛋’上摇……”
顿时,树上树下便瓢满了甜蜜的笑声。仿佛这红果子不是小伙子摇晃下来的,倒是姑娘们的笑声震落的……
我老家的山楂果子大都成篓地用汽车装运到城里的加工厂了。说不定在哪个副食品店里还能吃到用我老家的山楂加工的制品呢。山楂汁、山楂酒、山楂罐头、山楂糕,品种多着哩。有一种山楂苹果罐头,一听苹果罐头里放上五六颗山楂调味,人们居然挣着买!要是你的胃口不好,可到药店里买一盒山楂丸,开胃健脾。味美可口。说不准你抓得那一副中药里就有我老家的山楂的成份……我每当春节回老家,闲里和老人们扯起家乡的山楂来,都要自豪一番,用大海碗尽情地畅饮山楂买酒……
我老家那地方春脖子长,大正月里人们闲得无聊,便做起山楂礼糕的营生来。既简单的。选大个的血肉丰厚的洗净,涂上一层糖水,粘上一层芝麻粒。再用条棍儿成串地串起来,或五颗或十颗。然后把它成排地插到木杆的一头捆着的稻草上。扛着,或用自行车推着,“一路上喊着:卖……礼糕……哩……”
那韵文拉得长长的,比礼糕的味道都香甜,买礼糕的人被招来了。买吧!爱香的?当然香;爱甜的?确实甜;爱酸的?也酸。几种味道混合起来咀嚼吧,那才丰美透了……假如你活着不知道啥叫生活的话,那么就请你品尝品尝我老家的山楂红果礼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