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是1999年的十二月冬天,半夜三点多,我在一辆轿车底下发现了她。
我还记得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才顺利救了她,而当时男友的手指还被他咬了一口。
我还记得她最初的名字叫鸭子,因为她的叫声呱呱呱异于一般猫的喵喵喵。
因为早已拥有了三只猫,于是她理所当然地在调养好身体时便要送养,但她自小体弱,每回送人的下场,就是病厌厌地被退回,往返几次之后,我知道她是跟我有缘的,更何况,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么一只天生带病的喵咪。
在她有次病危昏迷躺在医院保温箱的时候,她那原本孱弱到没有一丝力气的身体,一见到我便奋力起身对我喵喵叫,要我摸摸她,要我别离开她。当时医生对我说:「她见到妳的反应很激烈喔,原本一动也不动,见到妳却精神都来了,看来只有妳救得了她了!」于是我便认清了,她注定是要跟着我的。
当时我问她,是不是不喜欢「鸭子」这个名字?是不是觉得好端端一只猫为何要叫鸭子?我跟她说,那我给妳换一个新的名字,但是妳要健健康康地好起来才行喔。
于是当我决定叫她荳荳的时候,我便问她,妳喜欢吗?喜欢的话赶紧复原出院吧!新名字代表新生命,窗口边的小荳荳从此奇迹般的复原,她喜欢她的新名字,她喜欢有我陪伴的日子。
因当时的我正在咖啡店工作,在她等待送养的那段时间,在我工作忙碌的时候,我总是将小小的她安置在一个竹篮子里,然后放在橱窗上,她就安安静静地睡着,不吵也不闹,直到我闲时去抱抱她摸摸她。所以窗口边的小荳荳这名字便如此产生。
从此,她成了我最甜蜜的负荷。
家里原有的三只猫,也对这个小妹妹照顾有加,凡事让着她,让她第一时间吃饭喝水,让她先挑选睡觉的地方,让我的臂弯成为她的VIP室,更任由她霸占我大多数的时间与空间。她永远都像长不大的小猫,拥有无数特权,事实上她也永远是只长不大的小猫,体型总维持小小。
窗口边的小荳荳,我们都很爱她,从最初到最后,一直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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荳荳便秘的老毛病又犯了,一连好几天不断进进出出猫砂屋,却怎么也无法顺利排便,小小的猫脸上,尽是忧郁。于是我不得不带她进动物医院,请纪医生想想办法。
摸了摸荳荳的肚子,纪医生说,前几天他才为一只具结肠症的猫咪开了刀,整个腹腔都很严重的堵塞,复原的状况很缓慢。他说,当初因为荳荳年纪还小不适合开刀,但是现在开刀他也没把握百分百会存活………。
我说荳荳这次发病是因为心理因素吧,因为我开玩笑说要把她送给妹妹,所以她心里焦虑而便秘。纪医生笑得很大声,他说他是有科学精神的医生,不像我是个念文学的,总是这样诠释事情。我反驳说,动物医生也要念动物心里学吧,不能不顾猫咪的心理因素。我说荳荳是身心症,他说认识我这么久,早知道我面对猫咪就显得不理性。
荳荳是我跟纪医生连手抢救而存活的猫咪,纪医生以他的专业医术,而我用我对猫咪固执的爱,所以两年多前,我们从鬼门关把荳荳唤了回来,一直到现在,虽然荳荳大病小病不断,虽然她在纪医生口中是只考验他、折磨他医术的问题猫咪,但是我一直很爱她,对她有着特殊感情。我也不知道为甚么。
今晚的顾客比较少,所以纪医生可以一边为荳荳灌肠,一边跟我话家常。他跟我说,荳荳肚子里的那一块粪石是一年半前的那一块,他还拿出动物医疗书籍,翻开具结肠症的那一页给我看,告诉我这毛病的难缠与严重性。但我一样嘻皮笑脸的跟他说:「不是不是,这次便秘是发病吧?你放心啦,只要我好好跟荳荳沟通,恐吓她再不听话规矩上厕所,我就把她交给纪医生,她一定会吓得把肚子里的便便通通拉光光的啦!」纪医生说:「这样最好,不然…………」。
荳荳真的是一只非常贴心的小猫,虽然说她因为生病的关系,体型一直小小的(纪医生说就是因为具结肠症啦….),但是她的个性很像人,她一直以为我就是生她的妈,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做出对她残忍的事情,我怎么舍得?纪医生口中最不得已的办法,早在一年半前他就建议过我了,但我用自己的爱去证明,荳荳仍然又活了一年半呀,她是只极度需要爱的小猫,给她爱,她就有活下去的力量,不是吗?纪医生,我们俩就是这样把她给救活的呀!
认识纪医生已经很久了,就像老朋友一样,他不用像对待其它顾客一样,跟我解释一大堆让我安心的话,他总是跟我说实话,总是要我别太爱猫,别老是走在路上撑开耳朵寻找叫声微弱的小猫,给自己添麻烦。虽然说因为我对猫咪的不理性,老是给他吐槽,但他却也告诉我,也要让他有机会吐我的槽,这样才公平。
这样一个医生,我总是很放心的把家里的猫,或路上捡到的无数小猫交给他,他总是能够让我满意,让我笑着离开动物医院。有时候因为猫咪的病情使我愁眉不展了,他也会说:「妳这样忧郁的脸给猫咪看到了,猫咪也会得忧郁症唷,到时候可别来找我!」有时候跟男友吵架后的臭脸被他识穿了,他也会说:「妳这样会影响猫咪的心情啦,别以为牠们甚么都不知道!」
纪医生总爱说我前世欠了猫咪的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纪医生前世必也欠了我的债吧,所以要一直被我烦呢!
看诊完毕,纪医生给了我两瓶黄色的「秘诀」小药罐,这药是人类用的治便秘药水,对猫咪也一样适用。手中握着两罐秘诀,我对着荳荳说:「小荳荳呀,纪医生很可怕吧?妳一定很讨厌他吧?给妳吃了药,妳可得乖乖便便,不然把妳送纪医生唷!」
依照往常惯例,纪医生扮黑脸,我扮白脸,我们一定会把荳荳的病治好的!!
(写于 2002年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