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是我在做透析时的一个病友。今天突然提起他，是因为今天早上我偶然遇到了他。

早上出去吃早饭的时候，刚把摩托车停下来，就有一个人和我打招呼，一看，是老文。

老文比我大，大概大了有接近二十岁。我刚回到老家透析的时候，他是我认识的那些人中间最喜欢说话的一个，往往都是他一个人在“包场”，从透析开始说到结束，除了有透析反应的时候。他的爱人姓屠，我们都叫她屠师傅，因为她就在透析室里做事，主要职责是做饭给我们吃，兼做些杂事，有的时候，还会给护士帮忙。因为是小地方，透析室的条件也很简陋，屠师傅不识字，有时候还会帮些倒忙，我们有时候还真挺担心的，不要什么时候出点问题，那可是人命关天。不过，屠师傅是个非常热心的人，和护士、病人在一起都很融洽。

老文和屠师傅这对夫妻，有点像是“冤家对头”，可以说是没有一天不吵架的，几乎都是因为家里的琐碎事情，包括儿子、儿媳妇的问题。一般的情况，是几天不说话，最厉害的一次，是两人居然打了一架，老文脸上挂了点彩，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当然了，不是在医院里，是在家里打的。到底是谁的问题，谁的责任，各有各的理，说的多了，似乎是屠师傅对儿孙有点偏心，老文有点喜欢赌钱。

但吵归吵，打归打，毕竟那是人民内部矛盾，遇到外敌入侵，还是枪口一致对外的。一次，我们都开始透析了，老文进来了，一面走一面骂，很义愤填膺的样子。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就说了。原来，他早上吃早饭，与摊点上的老板因为什么事情打了起来，结果，一个手指骨折了！屠师傅也进来了，一改两人僵硬的关系，也是很义愤填膺地说起来，那一天，在我们的印象中，可能是他们两人关系最好的一天。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透析室里的一大欢乐源泉，有了他们，我们都活泼了很多。

今天看到老文，我吓了一跳。虽然有一年多没有看到他了，但他的改变还是让我有点接受不了。他的脸色，是黑黑的，一点血色也没有，明显比原来老了许多，任何一个不了解情况的人看到他，一定不敢靠近他。其实，老文的经济条件可能是透析室里最好的，有好几处的商铺，工作关系在供电系统，他要是想换肾的话，应该是很容易的。为什么没有换，我不知道，也不想多问。但今天看到老文的样子，觉得真是太可怜了。想想一年多以前的那个时候，我大概也差不多这样吧。往事不堪回首，往事哪里就那么容易忘掉呢？

和老文道别的时候，我看出他对我现在状况的羡慕，看出他的失落和无奈，我的心里有点酸酸的。我准备什么时候再去透析室看看我的那些病友们，也许什么时候就看不到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