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后，我在隔离病房呆了二十天。

每一天的生活基本上是这样的：

早上，大概六点多的时候，一个护士进来抽血，虽然不是天天这样，也几乎是了。另一个护士又进来，记录仪器上的各种数据，又问了一些情况。

反正每次我都睡得迷迷糊糊的，她问了些什么，我回答些什么，自己也记不清了。

真正醒了，人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看这里，看看那里。

护工进来了，先给我洗牙、洗脸，擦胳膊、擦腿，然后就抹病床、拖地，打扫卫生间。

一会儿，头顶上一个类似空调的东西，冒出很多雾气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这是一天两次的消毒仪式开始了。

躺了又不知道什么时间，开饭了。护工端着饭进来，一面喂，一面很严肃地说，“要多吃点，不想吃也要吃。”我能吃饭，大概是在手术后的第三天。先前，喝了一些萝卜汤。

又过了很长时间，护士进来了，整理一下这里，整理一下那里，还交代一些什么。其实，家里人不准进来，我也不能起来，说了也白说，还得护士她们自己来做。

又过了一会儿，医生进来了，问了一些情况，说了一些“很好”之类的话，就出去了。

护士又来了，给我吸雾化，防止肺部感染。

再接着，就是无休止的挂水，一大软袋大约有2000CC，一天好像有四五袋，从早到晚，感到很累。

上午，往往是通过床头的对讲电话，和家里人、来看望的人说说话，都比较简短，说大声了，说多了，伤口那儿就有点不舒服。

中午，还是护工来喂饭。饭是供应的，家里会送些鱼汤来。

下午睡一觉，醒了以后，会叫护士来开电视。看得头疼了，就又睡一会儿。当时的日子看起来还真是很惬意，其实根本不想看电视，就是想怎么能把又一天的时间捱过去，好早一点能起来。

晚上，总是有点冷清，只有自己和外面值班的护士。有时，也会有做肾移植的人，那时就嘈杂些，热闹些，觉得有些人气。

记得有一次，大概是周六，没有什么人，一个护士很大胆地放了《大长今》中的《希望》，觉得非常好听。

躺在床上，大概有四天时间。最难受的，不是什么伤口的痛，而是一动也不能动，背部非常酸，实在有点承受不了。本来，正常应该在床上躺一周时间，但到第四天，由于我的意志力比较薄弱，乘护士不在的时候，我硬是起来了。

后来，护士进来了，吓了一大跳，立即扶我回病床，医生听说也来了，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同时也把护士狠狠地训了一顿。现在觉得，还真对不起那个护士的，当时我要是有点什么事，都是她的责任。

现在想想，才有点后怕，像我那样，很容易因血管爆裂而丢掉性命。

在隔离病房里，什么事情让我最开心，这是任何人也想不到的。是什么呢？是医生一次次把我身上的附带东西去掉，例如导尿管、留置针、引流管、颈部插管、尿道支架，等等。

每去掉一件，我都要高兴很长时间，因为那样感觉轻松多了，有点像是春天快到了，去掉一件件衣服一样。

后来，终于什么都去掉了，也能下床在房间里自由活动了。有时，还能被放放风，到走廊里去走走，当然，必须是戴口罩的。

记得能起床的那天早上，护士把秤推来，给我量体重，一看，吓了一跳，比手术前少了8公斤，只有60公斤多一点了。不过心里也很清楚，因为身上实在是瘦得不像样子。

我知道，这8公斤，基本上是原来滞留在体内的水。

当时我就想，要是给我去演什么难民，是绝对不需要化妆的，可惜，当时张艺谋那些名导没有发现我，真是他们的损失。

现在骨头上又多了一些肉，基本恢复原来的体重，难民是没法演了。

反正还要面临二次甚至三次移植，到时候说不定还有机会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