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不是因为我脆弱

文/李娜

 

世界在摇晃

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呼啸声呐喊声在耳边萦绕

这是从未有过的深切体会

在大雨后灾区里的每一处肆虐

悲痛占据了所有的思绪

垮塌的房屋在哭泣

被埋的乡亲们在废墟里挣扎

 

地震灾区遍体鳞伤

他们都好吗

雨水的渗透会不会加重他们身上沉重的负荷

连续不断的余震让残垣断壁再次崩塌

他们都还好吗

还撑得住吗

世界变得十分寂静

 

我听不到你们的声音

听到了吗

废墟上有你的亲人和朋友

雨越下越大

我听不到你的声音

大地越来越安静

七十人只跑出了二十人

三百名学生只有五人生还

亲人们的眼泪在废墟上静静的流淌

多么希望下一秒再下一秒就能看到你

从预制板的缝隙中看到你

用生命探测仪感觉你

从温热的身体感觉你的心跳和呼吸

我知道我们的距离

不过是一堆瓦砾之隔

仿佛可以听见你们之间的对话

我要活下去

小心点再小心点

战士们互相叮嘱

这里还有生命的迹象

或许有过微弱的呼唤低沉的呻吟

可我们听不到

不要睡去

解放军战士武警消防官兵医务志愿者都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等着你

我们都在等着你

不管怎样去呼唤

怎样的向你靠近

你最终

最终还是离我们而去

我们是那么的无力

只有咫尺的距离

此刻却已经分隔天涯

或许再坚持一分钟

多一分钟

就能看到你

怎样收拾余下的残局

你的亲人他们又该如何去面对

家的支离破碎家乡的满目疮痍

如果你真的要走

就放心的走吧

放心吧

虽然他们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

但这只是暂时的

以后会好的

你走以后

这一片土地已经汇聚了全世界的爱心

滚烫火热的心在最短的时间向他们靠近

这里有无数位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和无数份赤诚的心

放心吧

一路走好

我的朋友

我的父老乡亲

生命鲜有奇迹

但余下的他们会更加坚强的活着

为这一片残损的家园创造奇迹

 

这是从灾区采访回来，我写的东西，这也是我的自我“心理干预”。

5月13日我接到什邡电视台记者给我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什邡有好几个镇的房屋都垮塌了，很多人生死未卜。
     我们两组记者立即驱车赶往什邡市，在那里我们得知，洛水镇灾情严重，于是我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洛水。一路上到处都是受损后垮塌的房屋，当越来越多的残垣断壁出现在我们眼前时，我越来越害怕，怕接下来的路，接下来的情况会更糟。到达洛水镇已是下午三点了，雨越下越大，成片的房屋垮塌，洛水镇为数不多的几栋高楼岌岌可危，目光能到达的地方都是一片废墟。与其它重灾区不一样的是这里心酸的宁静，没有太多的居民甚至没有呼救声，空气像是凝固在了崩塌后的那一刻，阴沉而潮湿。

在洛水小学，我们看见四层高的教学楼上面三层都已经垮塌了，完全无法看清洛水小学原先的摸样，一部吊车一台挖掘机正在作业，操场已面目全非，平放着许多架空的水泥预制板，在预制板下面，全是小孩的遗体。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大姐把我拉到学校的后门，指着教学楼的废墟对我说：“看，我的孩子就在那里，就压在那里，头和手都看得到，预制板压着他的腿，昨天还喊得答应，还可以喊妈妈，今天就没动了。”我强忍着心里的痛，想劝劝她，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我问武警战士，他们说，小孩已确定死亡，而这一对年轻的夫妇，仍然守候着这片废墟。

透过学校的侧门我看到，整栋教学楼唯一没有垮塌的一年级教室里面还有零散的几个书包。而洛水中学的情况就更糟了，学校三百名学生，只有五人生还。

走遍整个洛水镇居民最多的在洛水镇政府，那里有当地卫生院搭建的临时医疗点，二十多名轻伤者正在接受治疗。在政府大院的空地上，铺着一块长20米宽4米的三彩塑料布，许多人都在这里来寻找自己的亲人，当一个大姐找到自己孩子遗体时差点晕倒，我正在出现场口播，一时失控第一次面对镜头哭了，不知道该对着镜头说什么，也无法去描述当时的情景，更无法用言语表达那种悲痛。之后我对我的搭档张箭凌说，对不起，我忍不住了，出现场口播不应该哭，他说，没事，我也哭了。

刚刚走出洛水镇，我们就遇见八九个从红白镇徒步走出来的居民，他们已经走了三十多个小时，没有水喝，也没有东西吃。我们车上还有一包出发时买的小蛋糕，拿着小蛋糕，我们准备散发给他们，原以为饥饿会让大家一哄而上，谁知大家都互相谦让，几个淳朴的大姐拿出几块风干的豆干说：“你给老年人嘛，我们有吃的。”后来才知道，那几块仅存的豆干都是乡亲们在废墟里找出来的。

5月30号，我们又到了洛水，许多老乡已经从安置点回到了这里。我终于见到了那些幸存的小朋友们，他们正在接受心理辅导，唱歌，跳舞，唱的全是互助互爱的歌，似乎看不出他们内心的伤害。一切似乎都过去了，在他们面前我不忍心再提及那些过去，只希望那些本不该他们承受的痛苦快快从他们幼小的心灵里抹去，一切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