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鸡猴不到头

有一天，陈龙忍不住问道：“尹虎，请人设计鸡票的事还得你来。设计猴票的黄永玉先生就是你请的！”

没想到尹虎对自己的这段辉煌很不放在心上，回应得非常敷衍。

“领导，我只能辅助生肖鸡票的设计工作，帮助设计一下版式和小本票什么的，确定鸡票的设计者，邀请设计的事，最好你来。”

“不带这样的。”

“我可不干了，我挻热爱生活的，还想多活几年……”

陈龙语气坚定道：“尹虎，这件事你可不能谦虚，还得你来，我又不懂设计。”

他知道，约画家可不是自己的强项。

关于尹虎的情况，前面有些地方没交代清楚。有必要多交代几句，否则尹虎这么大牌的邮票设计师，交代简单了说不过去。

其中一个比较了解底细的版本是这样的：

他在大学期间就开始了邮票设计，这件事情普遍不为集邮者所知——当然他本人也很少提及。

尹虎大学毕业后来到邮票印制局从事邮票设计，并宣称对这一选择从未后悔过。

但后来听说当初大学期间住在他上铺的方佳如今已经是社会知名的画家了，他真的有点后悔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形象的，因为另一个版本是这样的：

假如你见过他，就会知道，这是因为此人不高不瘦，平时喜欢玉树临风地穿一套休闲西装，要多休闲有多休闲。

假如你跟他同处一个办公室，可能还会了解得多一点：此人白天除了忙于设计，其它时间总喜欢背着手，在电脑前面踱来踱去，做思考状。

一到周末，就换上另外一件休闲西装，到各省给集邮者签名，这些年祖国的大江南北他可没少去。

当然还有一个最简约的版本：

尹虎是目前在职的邮票设计师里设计邮票最多的一位。

尹虎：“按理说这是我分内的事情，但你这催命式的约稿方式，我实在不敢恭维！”

然后他以上次邀黄永玉先生画猴票为例：

哪日哪日，电话中骂人不吐脏字羞辱他进展缓慢；

哪日哪日，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他“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哪日哪日，指出“不行就换人……”

“嗯，我承认我是催命鬼，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改。”

上一次，请黄先生设计猴票，尹虎给陈龙起了一个“催命鬼”的外号。

“催命鬼”，很明显是干活着急的人，一看就是急脾气。

附带说明一下，“鬼”这个外号，也不能说是贬义词，梁山好汉里面很多鬼，像什么“赤发鬼”刘唐、“操刀鬼”曹正什么的。都是一种亲切的称呼，透着股亲昵、喜欢。

陈龙：“不过，这次时间上要比上一次充裕！可是你也要理解，我这都是为了工作。”

尹虎：“这个我当然知道。”

事实上，尹虎也清楚陈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只是对他的方式方法耿耿于怀罢了。

但是他又知道，请画家的事情他是推不掉的，这是自己的职责。

他也不会让一位根本不懂设计的陈龙满世界去约稿，这会让人笑话。

何况陈龙已经主动检讨了上次的粗暴，态度表面上看还算诚恳。

服从陈龙的安排，是他唯一的选择，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陈龙深吸了口气，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尹虎，“这么说，你打算接这个任务了？”

“你是领导，你布置的事情我岂能不接！相信这一次不会像上一次那样难吧？”

“当然不会！很多老画家对设计生肖邮票还是蛮有兴趣的，要相信生肖邮票设计在他们心中是有分量的。”

陈龙对生肖邮票在社会上的影响力还是信心满满的。

他思考了一下，又说：“我们还是在名家里选吧！”

“名家！选谁？”

“你上次推荐过，黄永玉先生上次还没答应为我们设计猴票的时候，我们一起讨论过。”

“陈龙，要不明天再开一次会吧？”

“好，是的，这样的大事应该议一下！这样吧，明天下午在你们印制局开个会，多找几个人，反复论证以下，然后把这件事敲定下来。”

陈龙这么谨慎是有原因的。

决定生肖邮票设计者是件大事。

据统计，邮票发行后遭到邮迷们批评、置疑最多的就是生肖邮票，像什么“蹩腿马”、“艾滋猴”、“凶神龙”呀，不一而足。

假如有个闪失，他陈龙被邮迷们口诛笔伐也不是不可能。

在集邮界，邮迷们不讲究“秋后算账”，而是马上算账。

秋后算账这个术语在集邮界一般没人用。

这一点陈龙最清楚。

次日下午，刚一上班，印制局会议室内。

会议的规格非常之高，出席这次会议的主要领导除印制局的马局外，还有负责邮票设计、编辑、雕刻、印刷部门的主管。

马局来到印制局的会议室，里面已经有几个人了。

他们有的小声说话，有的四下张望。

再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呢？

“今天开会什么事呀？”

“还能有什么？猴年之后是鸡年，应该是鸡年邮票。”

“鸡年邮票发行还早着呢！2015年是羊年，鸡年是2017年，这么早讨论？”

“你们不知道呀？陈龙这人十分迷信，人家说‘鸡猴不到头’，他是不是担心到了猴年再设计鸡票会不吉利……”

中国古代算命术中有十二地支对应十二属相的传说：

——鸡对应酉，猴对应申。

——申酉相害，鸡猴自然就不到头了！

“是啊，是啊，没想到陈龙还有个封建迷信的脑袋瓜！”

“人家说的‘鸡猴不到头’是说的婚姻，又不是指生肖邮票，你们这样联想有些牵强附会了。”

“其实，早点安排生肖鸡票的设计还是好。你们看，生肖猴票今年8月份就开印了，按目前印刷进度，估计到了12月也不一定能印完。”

“胶雕车间怎么印的这么慢？要在我们凹印车间里印……”

“别站着说话不腰痛！你们车间有雕刻印刷机吗？”

“有雕刻印刷机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套生肖邮票用了半年时间来印，要是把雕刻机挪到我们车间，我们保证5个月就出来。”

“别吹牛啦！你难道不知道慢工出细活的道理？我们猴票雕刻印刷的质量还不错！”

马局坐在会议室里面，看着几位争执不下的车间主任，不住地摇头。

马局也是在印制行业“混”了几十年的老人，用半年的时间来印刷生肖猴票他也不满意。

不过，印制局这台雕刻机也是个老古董了，早就该换啦！

至于换雕刻机，确实是老生常谈了。

上届班子就提出更换，可是哪里来的钱呢？

要接近两个亿才能换台新的。

这钱儿什么时间能批下来根本指望不上，看来还得在这台老古董机器上想办法谋出路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