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园荡了一个圈后,顺路折身进了路边的这家书店。
逛书店是我保留下来的不多的爱好之一。
这个书店门面不大,除了营销书籍外,还销售些文具用品和期刊杂志等。于我而言,选择的书籍不是很多,只能用“淘”来形容选择一本合适自己的书的艰难。因县城书店很少,即使这样,隔三差五的,我总会来淘一淘。
书店没有什么顾客,非常安静,甚至连灯光亦很暗淡。
我径直走到最靠里的一排书架,那里是我的淘场。
冷不防,我瞥见书架的地上却坐着一个小女孩,正捧一本书在读。小女孩约莫10来岁,梳理打扮不是很整洁,她应该是读书着了迷,丝毫也没有感觉有人靠近了。我侧转身,仔细地打量着小女孩,甚至弯下身,想看她读的是什么书。
这是谁家的小女孩?天快要黑了,怎么还不回家?是店主的孩子吗?这一连串的问题一下子拥挤在脑海中。我知道这些都不会有什么答案的。
小女孩是谁家的孩子不重要。如果她是街上某家的孩子,我为店主让小女孩自由看书的善意而感动,书店毕竟不是图书馆啊。如果她是店主的孩子,我为店主对子女良好的教育感到敬佩,小小年龄正是贪玩的季节,能手捧书籍心无旁骛地阅读,应该是教子有方啊!
我怕打搅了孩子,就迅速地退了出来。
一路上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和童年对书的渴望。
我的童年是国家逐步从闭关走向开放、从抱残守缺走向变化革新的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到八十年代前期。与今天相比,不仅物质匮乏,而且精神文化亦是相当的贫乏。
于乡下的孩子而言,我启蒙算是比较早的。六岁进生产队的红孩子班,六岁半读小学一年级。俗语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七岁就能看出一个人一生的走向?不管怎么说,七岁的时候,我就对读书产生了兴趣,而这个爱好却是我的几个姊妹中惟一的。我常常把后面的经历看成是一种命运的使然。
可是,我们那时候有什么书可读呢?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没有如今这般琳琅满目的文化产品。那个时候甚至连“红宝书”也只有作为党员的父亲才有。
即便是这样,家里对我读书却是给予了最大的支持。那个时候,乡下是没有新华书店的,只有供销社商店里有个柜台会摆上几本书。每每放学或中午的时候,我都会跑过去,趴在柜台上看那些书的封皮,看得心里痒痒的。如果感觉那本书合适自己,回家就找奶奶“磨”钱,用这样的方式,我磨到了《英语九百句》《算得快》《王老师教作文》《有趣的数理化问题》等,有一次,父亲甚至从长沙给我带了一套《十万个为什么?》。
这都是在小学阶段买的书,其实有些书还真看不懂。比如《有趣的数理化问题》,都是初高中之后才能接触的一些问题。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里面有这样一道数学题:一渔翁以打渔为生,可能是渔翁之意不在鱼。人家问他打了多少鱼,他说,昨天打了9条没有尾巴的鱼,今天打了6条没有头的鱼,这两天的鱼放在一起,我一辈子都吃不完。这个问题之所以印象深,是因为题目说的是数学符号“∞”,表示“无穷”。“9”没有尾巴是“0”,“6”没有头也是“0”,两个“0”排在一起,就成了“∞”,难怪渔翁会说一辈子也吃不完。
书不仅难得买到,而且家里经济也不允许。更多的时候,我是翻箱倒柜地找书看。从衣柜的抽屉中,我找到过父亲读过的语文书,其中印象最深的一篇文章是周立波小说中的章节《分马》,印象最深的一句是:别吵吵,分马了。有时也到后屋场邻家叔叔家找他们读过的书看,那时两个叔叔读高中,那些《中国历史》《世界历史》以及他们参加78年高考时用过的复习书,都让我翻看过,虽然确实有些看不懂。
在那个贫瘠而又简单的时代,对书,我真有种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的姿态。如今,物质得到极大富足,精神却略显空虚。书不是问题,每天全球要出多少种出版物,购书亦不是问题,但读书却常常出问题,很难静下心来认真地将一本本书读完,哪怕是粗读也是不行。
看着书房里的一大堆书,常和儿子做工作,是不是我们把这些书捐给农村的小朋友去。儿子每次都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我要留给儿子看的。
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儿子的儿子,会象我今天看到的小女孩一样,爱好阅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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