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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富论梁启超司马迁货殖列传 |
分类: 文化•历史 |
【按】《国富论》是18世纪英国学者亚当·斯密的经济学经典著作,把商品经济那点事(从劳动分工,到货币理论、价值理论、国际贸易等)说了个“底儿掉”。梁启超读了不服气,说这些道理,我们中国两千年前就懂了!——今天咱们就说说这事儿。

相传尧、舜时代民风醇厚,部族首领的更迭采用“禅让”制,即传贤不传子。——主张“人性本善”的孟子对此深信不疑,格外称赏。
儒家的另一位大师荀子持“性恶”论,他的学生韩非对尧舜禅让有着别样理解。他在《五蠹》篇中分析说:尧统治天下时,自己住在茅草屋里,顿顿吃粗粮,喝野菜汤;冬天披兽皮,夏天穿粗葛,生活的质量还赶不上今天一个看大门的!禹也如是,亲自拿着挖河工具走在众人前头,累得大腿没肉,小腿没毛,现在的奴仆也没这么苦!

韩非由此得出结论:古代“圣君”哪里有什么“高风亮节”,他们让出天子的位子,不过像是看大门的让出那份可怜的口粮、奴隶摆脱了苦役罢了,是巴不得的事!看看今天,一个小小县官积攒的财货,也足够子孙三代车马出入、吃香喝辣的。所以说,让古天子让出“宝座”不难,让今天的县官辞掉官位却不易!
无论事实如何,韩非能从经济角度解释古史,却也别开生面。的确,重视经济是法家学说的重要内容,法家祖师爷商鞅就极重经济。不过他振兴经济的方式,是动用国家的力量,靠铁腕来推行。

国家要富强,首先得有足够的粮食。于是商鞅强力推行重农抑商的国策,驱赶百姓开荒种地,大搞人海战术。例如他下令不准农民买粮食,逼着农民自食其力,努力耕种。又不准商人卖粮食,商人断绝了生计,也只好弃商务农。商鞅还对贵族课以重税,让他们无力供养大批食客,食客们断了口粮,也只好加入农民的行列。新政还不准大户人家多雇奴仆及大兴土木,这样一来,城镇的闲散劳力以及工匠丢了饭碗,也只好下乡种田。新政还禁止卖唱的及杂耍艺人下乡,以防农民嬉戏游乐、精神涣散,不能专心种田。商鞅还下令取缔旅店,让四处游走谋食的人无处栖身,连同旅店的老板伙计,也都一并上山下乡……
以上措施见于《商君书》,不见得条条都施行。例如旅店就未全部取缔,只是由官府严格监控。后来秦国政局变动,商鞅失势,只身出逃,旅店竟不接纳,说商君有令,“舍人无验者坐之”(店主如果收留没有身份证明的客人,要一体论罪)。——商鞅作法自毙,自己尝了苦果。

《史记·商君列传》记录了商鞅改革的大致历程。不过司马迁对商鞅没啥好感,认为他刻薄寡恩,过于功利,不值得同情。——“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是司马迁的最高追求,他对经济规律自有系统而成熟的看法,瞧不上商鞅那套倚仗强权、牺牲百姓的作法。在《史记·货殖列传》中,司马迁全面阐释了自己的经济学理论。
他说:从古到今,谁不喜欢听歌看舞、品尝美味、身心安逸、夸耀荣华?当权者的最佳选择,便是顺应百姓的欲求,因势利导——最糟的选择则是与民争利。文中提到两句格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司马迁认为这没啥不好;说是君王、列侯、君子拥有千辆战车、万户食邑、百家封地,犹自嫌少;平头百姓争一点蝇头小利,难道有什么不应该吗?
文章还说:农工商虞的活动,根本不需要官府发号施令,人们自会各展其能、各竭其力。物价低了,就会把货物往物价高处运;物价高了,又会从物价低处进货来补充。这跟水往低处流的道理是一样的,一切自有“道”管着呢—— “市场经济规律”这只“无影手”,早就被司马迁抓住了!
《货殖列传》还不厌其详地举例,赞扬那些致力于经济发展的贤相循吏、商贾能人,并力挺“素封”之人。何谓“素封”?古代贵族拥有天子赏赐的封邑,因称“封君”。而平民中一些靠勤劳智慧致富者,财富积累达到百万,吃穿用度比“封君”还要阔绰些,民间称之为“素封”——这称呼本身,已带有挑战等级制的意蕴!

司马迁还引用管子的两句名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并进一步发挥说:君子富有才能施行仁德,小人富足才能发挥能力。
后世腐儒批评《史记》,罪状之一就是“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贱贫”(叙说经济则崇尚富贵而羞于贫贱);近代学者却不这么看。梁启超就高度评价《货殖列传》,说是“西人”(指欧美等国)因讲求“富国学”而富庶强大;其实我们中国早就有《管子·轻重篇》《史记·货殖列传》这样的经济学论著,所讲道理跟“西士所论”没啥两样。如能发挥并实践,中国的“商务”(经济)转衰为盛,应不成问题。(《<</span>史记·货殖列传>今义》)
四十年改革开放,取得了古人无法想象的巨大经济成就。这又是总结历史经验、回归科学理性的必然结果——太史公、梁先生地下有知,也当含笑颔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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