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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学碑秀才廪生士大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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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有一回,在饭桌上跟一位老干部聊天,他说回老家看族谱,祖上出过“廪生”,问我那是啥功名。我说廪生就是拿国家助学金的秀才。他听了,颇有些失望。我说:别小看秀才,当了秀才,见县官就不用下跪了。——不久前我到四川旅行,在成都郊区意外收获一件文献资料,内中用银钱形式标出了秀才的“价值”。归后我将此写进《金粟儒林篇》书稿;原标题为“从刘氏奖学碑说起”。
四川成都新都区有一处桂湖公园,园中碑林内有一块清代光绪年间的“刘氏祠堂奖学碑”,内容是经家族公议,对本族子孙取得功名者奖给数量不等的“花红银”。且看碑文:
议会内子孙,有文武新进者,给花红银叁拾五两;有补廪者,给花红银贰两。
有岁贡者,给花红银叁两;有恩贡者,给花红银四两;有拔贡者,给花红银五两;有优贡者,给花红银五两。
这里的奖励范围,几乎遍及所有取得科举功名的士子,包括“新进者”“补廪者”“岁贡者”“恩贡者”“拔贡者”“优贡者”“副榜者”“中式者”,直至“进士”,名目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关于科举,大多数人都能掰着指头数出秀才、举人、进士等名目来。但是“补廪”是怎么回事?“岁贡”“优贡”又是什么名堂?“副榜”“中式”呢?为什么奖学碑里没提“秀才”“举人”?
原来,奖学碑中的“新进者”,指的就是秀才;而“补廪者”是指秀才中拿官府助学金的。至于“中式者”,是指举人——科举考试合格为“中式”,举人是乡试合格者。至于“副榜”,那是指从乡试落榜者中选取排名靠前者,另榜公布,也算一种资格。此外,“岁贡”“恩贡”“拔贡”“优贡”等,皆
为“贡生”,连同碑中未提的“监生”,都是科举阶梯中的一种荣誉性头衔,意指资深秀才或优等秀才,我们后面还要说到。
“官学”即官办学校,地方上的官学又分府学、州学、县学(下面还有乡学)。官学中有泮池,因而进学也叫“入泮”。对于进学者,有各种称呼,如生员、庠生、诸生,又称茂才、学官弟子员、博士弟子员等等,俗称“秀才”。
那么进学之前叫啥?明清时一律叫“文童”“生童”或“儒童”;而通过县、府两级考试的,又称“童生”。取得童生资格,即可参加道试(又称院试),那是进学成为秀才的第三道门槛。——童生之“童”,是指学问浅薄,与年龄高低无关。有人读了一辈子书,到老也没能跨过这道门槛,尽管五六十岁、霜雪满头,仍称童生!
读书人一旦成了秀才,也便有了一定的地位和特权。如秀才见官,不必下跪,做个揖就是了。因此秀才打官司,占着很大便宜:对方哪怕是家财万贯的财主,只要没有功名在身,见了县官也要跪着回话;秀才即便家无隔夜之粮,却可以站着跟县官交流。这一立一跪之间,输赢已见。
秀才若触犯刑律,官府也不能随便用刑——“刑不上大夫”嘛,秀才毕竟已登上士大夫的最低一级台阶。此外还有经济上的好处,如秀才之家可以减免田赋徭役等。
正因“学校”门槛是平民、士大夫的分水岭,因而“刘氏奖学碑”对“新进者”给予三十五两花红银子的高额奖励——清末白银购买力虽然大幅下跌,这个数字仍高达四五千元。
不过进学成了秀才,离当官还远。范进进学后,岳父胡屠户前来道贺,借机敲打他说:“你如今既中了相公,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比如我这行事里(指屠户行业),都是些正经有脸面的人,又是你的长亲,你怎敢在我们跟前装大?若是家门口这些做田的、扒粪的,不过是平头百姓,你若同他拱手作揖、平起平坐,这就是坏了学校规矩,连我脸上都无光了!”——从胡屠户的话里可以听出:秀才虽然高人一等,但在一般人眼里,那点尊严荣耀毕竟有限。
(本文节自拙著《金粟儒林篇》,如有转载,请注明出处;插图来自网上,谨致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