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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日常的苦难,不放弃,要挣扎
大洋新闻 时间: 2008-06-15 来源: 信息时报
《不哭》是一本很特别的书。设计特别,不同颜色的纸张将全书分成了不同的色块,纯净地、凝重的、如土地一般沉默的或是突然跳出了殷红。我们在其中看到18个故事,分别讲述了十八个孩子的经历,他们中间有的人失去了自己的家、有些人得了很重的病、有些人被妈妈丢下了、有些人找回自己的姐姐、有些人要上学、有些人想坐牢。一个个犹如社会奇景一般的经历在略带感性的叙述下,呈现了令人不堪想象的悲惨状况:孤立无援的孩子们,被抛进了这个复杂的社会中,谁在关心他们,谁能帮助他们?
《不哭》出版的时候,恰逢汶川地震,在巨大的天灾感染下,几乎没有人会问,为什么我们要关心苦难,为什么要关心那些不幸的人,很多人都在他人的不幸中感到了切肤之痛,但相比天灾,日常生活中的苦难往往更普遍、更易被忽视。《不哭》以18个孩子的经历,提醒我们每个人,在日常生活的角落里,很多不幸的人在坚强地活着。我们不可以忘记他们,从此刻,从日常生活开始,一点点努力,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因为心里难过,放不下
因为孩子是最无辜的,他们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对于环境。社会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烙印也是最深。
信息时报:你是怎么开始写这些“不哭”的故事?
申赋渔:我原是听朋友说一个小女孩严重烧伤,被家人扔在医院了。我心里有些不忍,买了奶粉去看看,主要是送点奶粉去。但是到医院后,心里特别难过,就开始采访,后来一边流泪,一边写出这篇《宝宝,不哭》。在这之后,我开始有意识关注孩子,有所选择地去了解不同阶段的孩子(从幼儿到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他们的生存与教育困境。前后大概三年多的时间。写了相当多的孩子的事情。
信息时报:了解越多,你是不是发现了更多孩子的困境,而这些困境很多时候都被人们忽视了?
申赋渔:是的。其实最不应该忽视孩子。因为孩子是最无辜的,他们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对于环境。社会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烙印也是最深。
信息时报:你怎么找到这些身处不幸的孩子?
申赋渔:为寻找题材是很困难的。有的通过在报纸、电视上看到短消息,或者在网络上看到有关的贴子、留言,再一个就是自己报社的热线和自己的圈子中的人提供,去调查了解后,再筛选。
信息时报:从写第一篇《宝宝,不哭》到后来的更多写作,你对孩子的态度是不是也在发生变化?
申赋渔:是的。刚开始还是一种不自觉的感情推动。后来发现,孩子们身上所经历的,相比成人经历的更令人震撼。不幸的命运或者人生,非常体现人性,美好和丑陋都显现的比较极端和典型。所以,我想通过他们的经历,来反映社会,记录这个社会,就像一部现代成长史。所以,这本书选取了各个年龄段的孩子,记录了孩子在各个阶段都会遇到,必须面对的问题,也是我们必须关注的问题。
信息时报:和这些不幸的孩子的交往,不仅仅是采访吧?
申赋渔:像《宝宝,不哭》中的这个孩子,事实上我跟踪了三年时间,但是写出来的,只是前面一点点,后面三年,只是一句话带过“她被一个合适的家庭所收养”。
信息时报:为什么呢?
申赋渔:这个孩子深度烧伤,每年要做两次植皮手术,一般家庭承担不了,一直要做到停止发育生长。孩子先是送到儿童福利院,但做不到给她做手术。
后来在一个德国朋友的帮助下,孩子开始做手术,我们一起筹钱,这个朋友过生日的时候,她说,希望让朋友们不要送礼物,给她钱,她要给孩子动手术。后来,我在报纸上发表了相关报道,也收到不少的捐款,几万块吧。凤凰卫视在网上看到消息,也采访过我,所以甚至还有香港人捐了钱。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后来,还是在这位德国朋友的帮助下,联系到一个美国家庭,收养了这个孩子,至此,我们才了了这桩心事。
信息时报:在这三年,你有什么感受?有没有过那种特别灰心、特别没办法,或者想干脆回避这事算了的想法?
申赋渔:有啊。觉得个人实在太无力,太渺小。可是,实在放不下。孩子被抛弃时,才一岁半。没有一个亲人了。
信息时报:不过,你还是会面对最后可能压根也没法得到救助的孩子。
申赋渔:是的。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得白血病的,书中文章叫《宏雅的微笑》。最后她死了,我的报道帮她募捐了10多万元。最后钱还是花光了,她只有从医院回家,等待死亡。去世是在半夜,下着小雨,说想见我。我出差在北京。回来,她已经去世了。我后来是不敢见她。因为我再也帮不了她。所以,她去世两年后,我还写了一篇文章,写她的,因为心里难过,放不下。
我们只能从自己做起
我们只是尽自己一份力,但我们在做,这个做法,让我们走到了一起,成为汪洋中温暖的伙伴。
信息时报:面对苦难越多,对个人来说是很难承受的。你选择了面对,还通过过这本书让更多人去了解苦难,你希望发现什么?
申赋渔:最初,我在思考,这些人的命运和教育、医疗的关系。后来转变了,我认为还是个体的人的问题。所以我编辑这本书的时候,主要想反映人性,唤起人们心中的善,力图从文化层面上来思考与呼喊。因为,现在我们力所能及的,就是让更多一点的人,发出人性的光辉。其实,这次汶川震灾就让更多的人发出了人性的光辉。这才是永恒的。
信息时报:也是个人可以做的事情。
申赋渔:是的。我们只能从自己做起,从身边的人做起。多一个同盟,就是多一份力量。这次出书的过程,是最能体现这个想法的了。我跟编辑金泉、设计朱赢椿,原先并不熟,这本书让我们走到一起。我们把自己的稿费、设计费、编辑费,全拿出来,捐给一家孤儿院,那里200多个孤儿。(编者注:书中一篇叫《孤儿院》的文章详细介绍了这个孤儿院的情况。)我们只是尽自己一份力,但我们在做,这个做法,让我们走到了一起,成为汪洋中温暖的伙伴。而且没有个人利益的付出,让大家投入了更多的情感与劳动,所以书最后会设计、编辑得还是挺好的。
信息时报:所以,你用“不哭”作为书名,告诉大家,不哭。
申赋渔:这本书虽然看起来反映的好像不是阳光的,是悲痛的、苦难的,但我想表达的,还是希望。或者说,面对苦难,我们怎样面对。
苦难是一面镜子
只要不放弃、坚持,就可能走出泥潭。软弱、无力、恐惧,都有过,但第二天太阳一出来,先放下,努力去做,一点点做。努力与时间,会改变一切。
信息时报:我觉得这本书在地震后出版很有意思。地震激发了大家的爱心,但这本书,《不哭》,讲述的更是日常生活中的苦难。
申赋渔:是啊。其实苦难,从来不曾远离我们。只是那些人,在边缘、在角落、在默默承受,却没有更多人在意。我们只有能够真实地面对这些,才能真正的思考自己的生活,或者说,真正的理解自己正在生活的意义。
信息时报:其实,相比面对突然而至的巨大苦难,我们更难面对日常的苦难。因为这和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会让人害怕。
申赋渔: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苦难,或者说《不哭》这本书,是一面镜子,照我们自己的生命。我想,大多人,是想从中照到自己的美、善良、强大、努力与不放弃。如果真能这样,我就真达到目的了。
信息时报:也有很多人会在这个镜子里找到自己的软弱、无力和恐惧。你个人对这样面对苦难有什么体会?如何去坚持?
申赋渔:这个可能跟我的经历有关。其实在书的后记里,写了一点点我的过去。我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成了农民工,但我又有文学梦。虽然走到现在,梦一样远,我还是一直在努力。渐渐,我发现,只要不放弃,坚持,就可能走出泥潭。软弱、无力、恐惧,都有过,但第二天太阳一出来,先放下,努力去做,一点点做。努力与时间,会改变一切。所以,
我想让孩子们了解生命的价值
其实帮一两个孩子,让他们上学,有饭吃,我觉得远远不够。最应该给的,是给他们一颗美好的、自由、有力的心灵。
信息时报:现在书出了,接下去,你还会继续关注这些不幸的孩子吗?
申赋渔:我还是会专门关注孩子,但关注的是另一个方面。下半年我在江苏少儿出版社出一本《逝者如渡渡》。给孩子看的书,关于生态,关于人与自然,人与历史,人与文明的关系。写灭绝的动物的,但谈的是上面所说的这些东西。
信息时报:为什么想到写这样的书?
申赋渔:我想写一本给孩子看的书。让他们了解到生命的价值。因为,其实帮一两个孩子,让他们上学,有饭吃,我觉得远远不够。最应该给的,是给他们一颗美好的、自由、有力的心灵,让他们学会思考这个世界,面对自身的苦难。也就是说,我从具体的人的命运,转向对孩子内心的关注。
信息时报:也就是说,你希望帮助孩子面对苦难,而不是期待别人来救助他,当然,唤醒他人也是重要的。
申赋渔:是的,是这样。在这本《不哭》中,个人求助的题材很少,大概三五篇。,大多都是反映人物命运的文章,我希望通过命运,来写这个社会。我希望大家能够了解到,我们的时代下,有怎样一种苦难人生,同时,如何面对这苦难。书的封底有两句话,这是一串或浅或深的时代烙印,这是一段生动的社会生活史,记住,面对,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