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天气极好，阳光强烈但不炎热。穿T恤，爽适。回想北京，前尘旧事一般遥远。

2010年，我写过一篇博客，题目也叫《老俞》，记载向老俞辞职去伦敦的情状。那是六月初，清晨，武汉华美达酒店早餐厅。

上个月，向老俞辞行，回香港。出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记载流水账。补记。

十月初，我向老俞提出辞呈。颇为突然。不过，之前一年的邮件交流，老俞了解我的失意。老俞回微信说，看来你是真的绝望了。聊一聊吧。不是聊去留，只是作为朋友聊聊。

一直以来，我把位置摆得很端正。老俞和我就是老板和下属的关系。虽然有一些文人气息和理念上的投合，但绝不可能推心置腹，称兄道弟，当面还是叫俞老师。我很少能和老俞单独相处，即使相处，也比较尴尬，没有多少话。若有旁人在场，才觉得自如、随意。

我去老俞家。十月初的晚上，雾霾沉重。我咽炎发作，似乎有点发烧，裹着比常人多两倍的衣服。老俞八点半回家。约好八点半去小区门口。为了方便孩子上学，老俞租房子住，北漂一般。

主要谈耿丹和大学教育现状。然后东扯西拉。和上次一样，老俞又担心我生活没着落。我说，你们这些福布斯富豪，真不把中产阶级当有钱人。有钱的标准不同。我说，我的标准是，只要进书店，想买什么书，就买什么书，便觉得自己很有钱了。

老俞知道我对物质要求不高，也一向胸无大志。我应该是新东方离职者里，最百无一用的了。其他人，大多抡着膀子创业，意气风发。还有的，在徐小平老师手下搞投资，风生水起。在这个流行什么“合伙人”，“联合创始人”的时代，就我终日读闲书，顺便忧国忧民，发点毫无建设性的牢骚。

老俞叹道，还是很羡慕你的。

接着回忆峥嵘岁月。我说，俞老师，当年您说过，您的愿望，就是带着一批知识分子集体致富。那个愿望，是新东方的早期江湖理想，微不足道，却淳朴，提气。不比现在这美国上市公司时髦，满嘴愿景什么的。

九月份的时候，老俞已经把一年的工资，还是税后，提前发给我了。我说，告诉我账号，我退还给您。老俞说，算了，给你买书去吧。（老俞推拖很久，也没告诉我账号细节。我后来找到他的财务助理，才汇回去。这是后话了。）

我告辞，老俞送出来，站在车边。北京的雾霾，昏黄一片。我掉头，放下车窗，向他招手，很怅然，没话找话地说，俞老师，我把工资汇回去。老俞挥着手，讪讪地说，不用，不用。

一直有点后悔，这理想主义者的辞行，怎的如此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