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夏阳
夏阳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0
  • 博客访问:708
  • 关注人气:9,092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温少庭》《奇人大冯》《花婆》

(2008-08-05 01:03:11)
标签:

小小说

                           1.温少庭

 

                                    文/赵明宇 

 

    解放元城那一仗,从半夜打到天亮,从天亮打到天黑,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儿,城周围散布着一堆堆篝火。
  这一幕,像电影一样在温少庭脑海里放映了60年。
  那年,19岁的温三和刘七都是抽上来的民兵,为解放军抬担架。部队在温三的村子里集结。打仗前的那个晚上,温三和刘七开小差,到温三家里去了一次。温三家里穷得连房子也没有,住的是玉米秸秆搭的窝棚。温三的娘瘸着一条腿,爬起来给他们烙大饼。饼还没有顾上吃,集合号吹响了,俩人就向外跑。温三的娘紧走几步,把大饼塞到刘七的怀里说,你们哥俩一起吃。
  伏在战壕里,温三说,刘七,你怕不?刘七说,你呢?温三说,不怕。
  温三说,咱们交个朋友吧。刘七说,交了朋友就是亲哥俩了。
  话刚落音,枪响了。仗,打起来了。
  温三和刘七深一脚、浅一脚地飞奔,一双担架不知抬了多少人。刘七觉着前面一沉,温三倒下了。温三躺在刘七的怀里,脸上抽搐着。
  温三,温三。刘七大声呼唤着,温三闭上了眼睛。
  元城解放了,区长亲自给刘七戴红花。刘七说,我不配。温三把命都搭上了,我和温三相比,太幸运了。民兵团解散,刘七没有回自己的家,直接推开了温家的门。
  刘七跪在温三的娘面前喊了一声娘。温三的娘说,孩子,你走吧,你也有父母等着你尽孝。再说我是个瘸子,不能拖累你。
  刘七说,娘,你就当我是温三吧,我还活着。刘七改名温少庭,在温家住下来,和泥垛墙,建起一座泥巴屋。
  刘家人来找到温少庭时,温少庭正在粉刷新建成的房子。刘家人说,家里为你定了一门亲,等你回去延续香火呢。温少庭给刘家人跪下了,说你们就当我是温三吧,刘七已经在战场上牺牲了。
  一次又一次,刘家人哭瞎了眼睛,温少庭还是那一句话,在温家扎了根。刘家人只好搬来区长劝说。温少庭领着区长来到村东的小树林,指着温三的坟说,那就是你们要找的刘七。
  生活总算平静了,温少庭常常背上娘赶集上会,都夸温少庭是个孝顺儿子。
  1963年,村里饿死了不少人。温母两腿浮肿,像洗脸盆一样粗。温母是烈属,理应受到政府照顾,温少庭却不去领救济粮。温少庭说大家都在挨饿,咱们多吃一口,别人就要少吃一口。温少庭到田里去抓蛤蟆,抓老鼠,解剖了,做得精细,让温母吃。温母只知道肉香,儿子孝顺,却不知道嘴里嚼的是何物。不久,脸色红润地挺过来了。
  温母说,孩子,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得过一家人啊。就央求媒人寻一个妇道人家。可是温家实在是太穷了,温少庭的模样长得也差,哪个女人愿嫁?一天天拖下来,温少庭白了双鬓。
  家里没女人,温少庭手捏缝衣针做棉衣,一双手被扎得血肉模糊,两只眼被油灯熏得通红。新棉袄穿在温母身上,温少庭笑得脸上开了一朵花。
  要过年了,温少庭天不亮就起来了,去城里卖羊。天黑时,温少庭怀里揣了一斤年糕。望着温母坐在土炕上吃年糕,温少庭觉着清汤寡水的日子格外温馨。
  温母活了一百岁。扛幡摔盆打发温母入土,温少庭解下孝衫,去了村东的小树林。
  是个午后,阳光暖暖地照耀着新建起来的元城解放纪念碑。温少庭用手归拢着花白的头发,觉着很累,靠在纪念碑后的一个小坟包上睡着了。
  一闭上眼睛,他的脑海里又一次映现出那熟悉的一幕:解放元城那一仗,从半夜打到天亮,从天亮打到天黑,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儿,城周围散布着一堆堆篝火。

 

 

 

                               2.奇人大冯

  

                                                  文/苏北

 

  听说大冯现在养野鸭子,很是发了点小财。他的野鸭子不是圈养,是放养。野鸭子飞在天上,大冯一叫唤,野鸭子便乖乖地回来了。大冯真是奇人。

  我和大冯认识是在20年前,那时我们同在一所乡村中学代课。我代语文,他代体育。我因有了一间土房的单间,大冯一个乡下来的代课的,无处可住。我便邀他同住,于是我们成了朋友。

  大冯那时喜欢打猎。他搬来之后,就把那枝猎枪挂在对门的墙上,过一段时间取下擦拭擦拭。那时生活差,锅里没油水,于是我们就靠大冯这杆枪解决口福问题。有时打只兔子,有时打只野鸡,不行打两只麻雀也可下酒。大冯枪法之准,堪称奇迹。中国民间的许海峰真的很多的。我就亲眼见过大冯用一个小石子砸死一只小麻雀。没亲眼见到的人一定以为我在说梦话。我曾和另一位数学老师同大冯一道去打过野兔和野鸡。我们那个地方是丘陵,又靠近高邮湖,野货特别多。那是一个深秋的早晨,棉花已经成熟,山芋还没有起田。我们按照大冯的要求,从棉花棵子的两头往中间走,他叫“赶”。因为那时候的野鸡都躲在棉花棵子里找食。棉花枝枝攀攀,我们小心翼翼地往棉花田的中间趟,刚接近中间,便有大约五六只野鸡“扑扑扑”地飞了起来。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大鸟,激动坏了,赶紧催大冯“快打快打”,大冯举着猎枪,一副沉静的样子,说,不急。捡一只公的!操!这个时候还不赶紧打,还捡公捡母!真的说时迟那时快,大冯从容举枪。单听“口平”的一声,果然一只大鸟斜刺着从空中“叭”地坠落。我赶紧沿着降落的方向追过去,一只鲜艳的大鸟,便落在我的怀里。大鸟腹下有些血。它还活着。

  从此,我知道了大冯的神奇。

  大冯左太阳穴有一红记,人有异相。古书上说人有异相必有异秉。朱元璋五岳朝天,汉高祖刘邦股有七十二黑痣,樊哙能生吃一只整猪腿,燕人张翼德能睁着眼睛睡觉。大冯枪法之准可谓方圆百里无第二人耳!然高人也有失手之时,有一次同大冯去打野兔。在一个机埂的坝头,一只灰兔子被大冯发现,兔子也同时发现了大冯。仿佛兔子领教过大冯的厉害,拚了命地狂跑,大冯举枪紧随,那架势比活靶练习难得多。单见大冯精力高度集中,枪头紧紧随着灰兔的奔腾起落。果然到一平坦处,大冯“口平”地一枪,但兔子并未摔倒,仍在奔跑,大冯便紧随着边说,“打到了,打到了!”让我去撵。真如常语所说,别人指个兔子让你去撵。我便不顾一切,拚命撵上去,跑过大坝,跑过豆棵子,跑过山芋田……,在我二十岁的记忆中,似乎要将我跑死。最后跑到高邮湖边,那受伤的野兔再也不跑了,蹲在一墒山芋根下,喘得惊心动魄,身体不停地上下起伏着,还夹杂着瑟瑟发抖,灰色的眼睛充满怜悯。我一伸手时,一丝绝望滑过那灰色的眼睛。

  我参加银行的工作之后,离开了乡村中学,与大冯的联系也逐渐地中断。前几年我回乡办事,有一次特地抽空到乡镇去看他。近十年过去了,小镇依旧,那所乡村中学也依旧,只是多了一个围墙,院子里多了一排平房。我在别人指点下,找到大冯的家。三间土房子,门口有许多鸡在觅食。有两个孩子在门口玩耍。大冯见到我,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认出我来。搓着两手吊着裤子在那傻乐。他依然很瘦,那耳前的红记似乎更红,瘦削的脸皮紧紧包裹着略高的颧骨,我掏出烟,递过去。他赶紧回屋,找了半天,并无香烟,回来还是接了我的烟,依然在嘿嘿地笑。我忍不住了,说:“你使劲笑的啥。”隔了十多年,他显然已不适应我们同住一室的关系,仿佛我是何方人物:“你来了,我高兴呢!”

  之后闲聊,我问他这多年是否民办转正式了,他苦笑着说,上面没人,又考不上,到哪里去转?我问他一个月拿多少钱。他说:六百多。我问,你两个孩子,老婆又没事可做,你怎么养活他们。他说,幸亏有个手艺。哦,打猎。我问,现在还有东西可打?他笑笑说,现在砸鳖。我一时不明白,我只听说过钓鳖,没听说过砸鳖。他显然明白我的心思。说到他的特长,也触到了他的兴奋处。他索性回屋找出鳖枪来给我示范。他在十米外的地方放一物,人站得远远的,手拿着一个拴着长线的有四五只钓子的铁砣,站稳,屏气宁神,目视远方,手中铁砣轻轻一晃,一发力,嗖——,铁砣直奔出去——又一提劲,便钓牢那物。试范完他说,秋天塘里的老鳖喜欢浮上水面晒阳。哪个塘有鳖哪个塘无鳖,他看看水色,观观动静,便能知晓个七八分。他说好的时候一个月砸鳖五六只,但自己家里是无论如何舍不得吃的,便统统拿上县集市里去卖。一只鳖好几十,靠这也能补贴不少家用的。

  那回之后又多年不见大冯,不久前一位老乡来,说到大冯现在富了,成为当地有名的养野鸭专业户。老乡说,大冯奇了,他养的野鸭子不仅会飞,还能听懂他的说话,飞得好好的叫它下来它就下来。老乡还说,县报还登载了大冯养野鸭的事迹呢。其中说,有一回刮大风,大冯的野鸭子少了几只。家里人很着急。大冯说,可能是风大野鸭顶着风回不来,我去找。大冯便划一只小船往高邮湖的荡子找,边找边迎着风叫唤:“哟哦哟哦哟……”不一会,就听荡子里有老鸭的叫声:“呱呱呱……”,他便将小船迎着声音轻轻划过去,乖乖,就见在一丛芦苇根下面,老鸭护住小鸭就跟大人护住小孩一样。

  大冯又小声叫唤:哟哟哟……

  老鸭点着头,轻声叫着:呱呱呱,呱呱呱……

  “亲热得不得了。”大冯在报上说:“它们也晓得,得救了。老板来了。”

 

 

 

                            3.花婆

 

                                          文/原非

 

  花婆一生嫁过三个男人,一个教书先生,一个泥水匠,一个长工。三个男人婚后都不过两年,不是病亡就是祸残。三次寡遇,无需别人多讲,她就知道自己命不好。有了这般认识,她就断绝了一切温柔富贵的奢望,干脆拉根打狗棍,老老实实做起叫花子来。

  不想这一讨饭,竟在洛河讨出了名堂。

  花婆讨饭不做穷相,依旧像过去一样拍爽端正。夏天灰布单衣,冬天黑布棉衣,脚腕那儿长年扎着一副绑腿带,头发一丝不乱地网在发兜里。竹篮碗筷也干干净净,还用一方白布掖紧四角遮了。也许由开始的不习惯而逐渐发展成了一种习惯,她不会喊叫,只朝敞开的大门前一站,静候着主人出来。如碰上狗咬,她也仅抡着棍子在地上划拉着抵挡。主人发现她,舍一块饼或一碗稀饭。她伸了篮子或碗接过,点头一谢,躲到无人处,蹲下埋头吃了,然后来到正在车水的井台上洗碗。如果吃饱了,就在井台上略坐一坐,随后无选择地随便走进谁家田里,帮着做些应时的活儿;如果觉得不足,便拿了新洗的碗筷,再去村里讨要。

  花婆总是这么一副姿态,安分自爱。日子一长,人们的意识里就淡漠了她作为叫花子的形象,只把她当做闲人对待。洛河川多水田,人们四季都忙,亲朋间有什么要紧的口信儿,一时腾不出手来,这便想到了花婆,这就托她十里八里的去传递。无例外地,隔个一天两天,对方就有了准确的回应。进而,人们又大胆地让她捎些小东小西,这也毫无差错。再后来,商人们为逃匪劫,竟把携带银钱的事也委托给她。这样下来,花婆终日负载累累的,追着洛河上的帆影或伏牛山上的流云,西来复又东去。

  一天清早,花婆为一商贩转送款子,在伏牛山脚下被两个土匪劫了。她尾随着歹徒来到大山深处,走进一座寺院,见着了土匪头子张秀。张秀外号旱螃蟹,水陆两路都有他设的卡子。

  花婆向张秀讨款子。张秀从大烟炕上爬起来,双脚点在鞋口里,盯着花婆说:“你上我这儿讨钱,你可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花婆说:“你是土匪头子,洛河川没有人不知道,可你立过规矩,不抢邮差不抢贫。我是讨饭的。”

  张秀拨弄着手下交上来的一百块银元:“你是叫花子,哪来这么多钱?还是硬货?”

  花婆说:“我替人家送的。”

  张秀说:“那就不是你的。”

  花婆说:“可在我身上带着呢。”

  张秀一挥手:“别跟我嗦了,走吧。”

  “你叫我走就得把钱还我。”花婆迈着小脚上去撮银元,“要不我就没脸见人了。”

  张秀一拍桌子上的手枪:“你既然是叫花子,还什么脸不脸的!打出去!”

  几条大汉一拥而上,架起花婆,凌空丢出山门。花婆挣扎着站起,一句话不说径直朝山崖走去。可惜她力气不足,一跃没有跳到沟底,而是落在不深的一个石牙上,只撞破了头。

  土匪把花婆弄上来,撕了她的衣襟替她包扎。张秀看着山门前摔碎的破碗片,抠了一会儿鼻孔说:

  “看不出,这婆子还这么重义!把那钱扔给她吧。”

  自此花婆出了名,钦差一般在洛河川通行无阻。但她依然固守着一贯的叫花子形貌。到哪儿只讨一口饭吃。

  可是,花婆最后还是被人杀害了。她死在一个十字路口,透胸流下一摊血来,棍子碗筷还在身边,只是没了竹篮。人们报了官,县警察局却没来人。

  花婆葬后个把月,有怀念者到坟上烧香,意外地发现坟前趴着一个男子。那男子身下一片淤血,子弹是从两只眼睛射进的,而他僵硬的手下就压着两把手枪。竹篮也回到花婆坟上,里边放着白花花两百块银元。

  张秀一伙也来人看了那男子,说不是他们的人。人们于是猜测,那男子一定是外来的匪徒,还不知道花婆的善誉,及知道了便深感羞愧,这就送还了劫物,自戕以谢罪。不然,他不会灭了自己的眼睛。

  地方上贴出告示,要那银元的失主前来认领。过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失主到来。人们这就商议,想用那笔钱为花婆修座庙。庙名都拟好了,就叫义丐庙。这时,县警察局来人了,说要破案,就把那两百块银元作为物证收了去。

  案子终究没破。流传在人们口头上的,仍旧是那种猜测。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