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CCTV-2的业务学习会上对所有制片人的发言
在做这个节目的策划的时候,我有一些自己的思考。第一是从1999年开始做《新青年》,后来2000年《对话》出来,一直以来跟财经界和企业界的嘉宾打交道,6、7年下来,我会比较熟悉这个群体的思维方式,比较了解和走进一部分企业家的内心。我觉得有一个很重要的基础,这个基础就是信任。当你跟企业家谈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会知道你是善意的,你不是财经八卦。我觉得做这样的节目,当你端着摄像机走进他家的时候,当他在被逼问的时候,他想到你是善意的,最终一切他都可以接受。
第二,如果说我还要做财经类节目,怎么和专业性很强的案例节目如《决策》,激情外露的《新青年》相区别,怎么找到当下做财经节目的突破口呢?很重要的问题是我们的表达方式需要被颠覆和创新。我一直觉得我们的表达方式有问题,财经人物也是人,他要讲道理,为什么就一定要端着呢?为什么一定要穿西装打领带呢?我个人觉得实际上有一些企业的具体商业操作是不具备可复制性的,而他的个性和对这个世界的价值判断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启发。所以在观众看来是一个比较娱乐轻松的节目氛围内,深度并没有打折,相反他显得更人性,更真实。
第三,电视作为一个大众媒体,它应当是擅长表达和适合倾听的。如果我们把一个本来就专业的东西往一个地方单调地做的话,就只会是比较小的传播了。之所以选择“财经也轻松”这样的表达方式跟我现在的运营也有一定的关系。如果在以前我是在湖南卫视或者是现在我是东方卫视的一员,我不太会关心收视率或者是广告。而现在我站在公司的角度,我会更多的关心市场,关心产品跟目标受众亲密接触的程度。这是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我们一直说传播的权利,很多人可能认为传播的权利永远在平台,在媒介本身。可是大家忽视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我们的受众是不是也有传播权。当我们认为物质产业中的产品应该以消费者为导向的时候,我们的节目作为文化产业中的产品却很难真正做到以观众为导向。我自己做节目就有很深的体会,我之前策划所有的节目都带有很大的自娱自乐性质。我只会考虑我内心需要这样的东西,然后希望有人跟我一块儿有这个需要。但是在CNBC将近两年的时间里面,我的观念在改变。当你以观众的角度看他的需求,你承认他有传播权利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把我们的诉求放在观众传播的权利里,才能让我们的东西更加长久地存在,真正去影响他。
第四,现在大家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事情,就是电视作为主流媒体,很多社会热点却并不象以往那样先在电视上出现,而是更多的出现在网络上。我们的导演做节目的时候,他查资料一定先从网络开始,这说明我们自己出了问题。我最近提出TV2.0的概念,现在互联网已经进入了Web2.0的时代,它的本质就是个性、互动、体验、精准,很遗憾电视在这方面慢半拍。搞互联网的人多半是技术出身,对媒体的本质不是特别了解。而对于电视人来讲,我们虽然也用电脑,但是更多的人带着一种比较恐惧的心态,并不太愿意走进互联网,琢磨到底这个新媒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现在的观众构成、观众需求正在变化,看电视的群体正在萎缩,我们要想到三年、五年以后是什么人在看我们的电视节目。这些80年代出生的、伴随着互联网长大的一代,他们的思维就是互联网的思维。如果你对电视品牌的营销还停留在1.0的时代是很危险的。所以在这个节目当中我们做了大胆的TV2.0的尝试。
观察员的参与就是一种互动。比如说美女观察员除了养眼之外,更是代表了一大群非专业人士的视角,她把一些问题直接而大胆地问出来了。还有一位对嘉宾很认可、支持的,相当于是他的朋友了,也就是他的支持者。这个节目当中最重要的角色是挑战者。对于很多成功的企业家来说,他们并不需要再多一个节目一味地替他们唱赞歌。真正的企业家,如果用一个反向思维的方式,用一个挑战者的身份去跟他交流,可能比和他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官话更能够调动他的激情。像张跃这个人,他每天只睡五小时,是一个绝对工作狂,绝对桀骜不驯的一个人。去了以后,他首先给我们来了一个下马威,说半个小时见面。但是半小时之后仍不见人。见面就说杨澜来采访过我,她说她要做到最好,很多记者来采访我,都说要做到最好。但是后来并不尽然。你们想干什么?我说我当然也想做到最好。他笑了。我说你是画画的,我也是画画的,我在中学的时候学了两年的绘画。他说谁教你?我说谁谁谁,然后他说是他的学生,我的老师居然是他的学生。马上他就特别活跃了,他说你喊我的学生叫老师,你得喊我什么。我说总不能喊祖师爷吧。他说你要怎么拍?我说去他家拍。他说绝对不可能的。我说那你说怎么拍?明天到我办公室来吧。回去之后,我觉得这事比较悬了。后来一天等到下午也没让拍。后来说可以了,进去了。去了以后,他自己整整站在办公桌前说了40多分钟关于环境保护的问题。摄像完全没有料到他会一口气站着说那么多,也没有用三角架,就一直肩扛着摄像机。弄完之后他说怎么样,我说的东西够你们用的吧。我说我更感兴趣的是你桌上的那些纸条,那个咖啡壶,你20年前画的油画和20年后画的空调设计图纸。他说好吧,看来你们不拿点东西回去是不肯罢休的。我的画从来没有给人看过,我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所有的人就忙乱起来,给他拿画。他自己亲自挑选了四幅画。最后他做了总结发言,这是1983年画的,这是我觉得画得最好的一幅油画风景画,比吴冠中的不会差。当他说话越来越放松的时候,其实你就有一些东西了。那40分钟是用不上了,我无意当中说到20年前和20年后的变化,让他说了更多的事情。大家可能觉得拍张跃一定要拍他的飞机。很不巧飞机拿去维修了。后来他说他要去跟一帮小孩儿玩航模,也挺好的。他说当模型在离地面不到1米的时候,突然极速拉升,他是这是100分之一秒的反应速度,他说着说着飞机就摔到地上了。他挺能自嘲的,说我有的时候会故意把它摔到地上,我一个星期要摔坏好几个模型。我的感觉是,他就是一个叫张跃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叫张跃的企业家,这样你会更好地走进他。在远大,我们并没有拍远大城,只是拍了这几个细节。他在短片里称他的画比吴冠中不差,他甚至自比达芬奇。可能很多人不理解他,做完这个节目,我和我的观察员都比较了解他了。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来诠释他对问题的看法。他看似很傲气的表面,内心是很真诚的。
在节目中,观察员问的问题很直接,但是他还是很有勇气的。在中间歇息换带子的时候。他说再激烈点,你们来的问题再尖锐点,还不够狠。节目播出后,我想观众有观众的判断,至于他的画是不是比吴冠中画得好,他是不是达芬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话是张跃说出了他的内心,说出了哪一个节目都没有让他说过的话。就因为这个节目让他说了很多痛快的话,他后来特意通过秘书发了一封致谢的邮件。
很多的观众会认为我们要选择非常有个性的人做节目,其实有个性的人是最难把握的。所以在我看来,江南春就是江南春,牛根生就是牛根生,他们是不一样的,如果每一期节目简单横向比较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还有一点很重要,我们的财经节目要学会讲故事,倒不是说要去煽情。我最担心这一点,我担心做成财经界的《艺术人生》,这是我非常担心的问题。因为每一个人工作奋斗都是特别不容易的,而作为成功的企业家,自然比很多人幸运很多。我愿意他们快乐地来笑谈他们的财富和他们成长的经历,而不是说他们有多么的悲惨等等。我们的故事是建立在一个比较放松、快乐的前提之下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