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性与诗意栖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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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逍遥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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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到花市上转了转。外面还是春寒料峭,花市大棚里则是繁花绚烂,早开的花有的已开始凋落,竟然有初夏的意思了,再过半月,当外面百花争艳时,花市中的绚烂该成往事了吧。花市里氤氲着浓郁花香,满嘴满鼻都是花香味,感觉醺醺然醉了。一阵风吹过,有凋零的花瓣飘落到身上。回到家里,头发上、衣服上还粘着几片花瓣,晚上洗完了澡,身上仍有淡淡的香,花香是沁入肌肤了。
由落花沾身想到了佛经中的散花故事。《维摩诘经》中说:“于是有天在其室止,闻上人言,现其天身,即以天华散诸菩萨、大弟子上。华至诸菩萨即如应,若持至大弟子即著不堕。”天散花,落到菩萨身上随即滑落,而落到大弟子舍利弗身上却粘住了。这个故事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天女散花。实际上散花的是天而非天女,天是欲界中的生类,地位在人之上,相当于道教中的神仙吧。天散花是以要验证菩萨弟子们的向道之心,舍利弗未绝分別想,向道之心还不纯,修为还没到那个境界,内心还有沾染,所以身体就有沾染,故花著于衣。
佛经中常常说到“染”,染指五蕴色受想行识等。佛教把世间分为器世间和有情世间。有心识的众生都称有情,而所谓众生,《杂阿含经》说:“于色染著缠绵,名曰众生;于受、想、行、识染著缠绵,名曰众生。”为色、受、想、行、识染著缠绵的就是众生,为烦恼所苦的就是众生。烦恼分根本烦恼和随烦恼,贪、嗔、痴、慢、疑、恶见等根本烦恼中,贪居第一,贪以染著为性,染是染污,著即执著,为五欲六尘所染,执持不释,障蔽本心,起惑造业。
关于“染”,禅宗中有一著名公案。禅宗五祖弘忍想传衣钵,让弟子展示一下自家宝藏,神秀写了一首偈子:“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大家纷纷叫好,五祖笑而不语。当天晚上,慧能也让人帮着写了一首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据说弘忍看见了慧能的偈子,决定将衣钵传给他。后来慧能到了南方开创了南宗禅,成为六祖。后世对慧能崇拜得了不得,都认为慧能的境界高得令神秀没法比。实际上神秀说的是用功方法,而慧能说的是得道境界。必须承认,慧能还是有悟性的,但也并非多么高妙。一切皆空、色即是空,此前的佛经中经常说,多读几本佛经,再稍微有点悟性,写出那样的偈子并不难。相比之下,神秀说的比较靠谱,慧能是故作惊人之语了。树木和镜台明明在那里,说没有树不是台,就是说胡话了。佛教中说,因缘和合的色是由各种关系条件组合的假相,所以色即是空。空并不是啥都没有的断灭空,而是非空之空,即真空。空色同义,而非相对。《金刚经》上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既然色即是空,对任何事物都不要执著、贪恋;既然空即是色,明镜止水般的心可涵容、辉映万事万物。
道家也喜欢说无,无功无名无己,但要达到无的境界不容易,因为功名是有的,而且很有诱惑性,所以才需要费那么大工夫去忘,要达到无己的境界更是几乎不可能。庄子在《齐物论》中说,最高境界是认为世界本源是无,次一点是承认世界有事物,但事物之间彼此没有界限,再次点是认为事物间有界限,却没有是非,最次的认为事物既有界限又有是非。是非分明,就有爱憎,就有烦恼。要想没有烦恼,只有绝圣弃智,回归亘古虚明的本源。
心是有的,明镜也是有的。人心如明镜,为贪、嗔、痴等所染,蒙上尘垢,修行的目的就是拂拭镜面尘垢,转染成净。果能清净,自然也就转迷成悟、离苦得乐。但修行不易,“去山中贼易,去心中贼难”,贪、嗔、痴等烦恼多为与生俱有的尘垢,渗透内心,不是轻轻拂拭就可去掉。佛教中有八识之说,第七末那识以第八阿赖耶识为根,执著自我,自私自利,影响前六识成为“染污识”,人的本性恶习由此而起。依识染,依智净。凡夫依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识等八识,染着五欲,流转生死。只有佛能依成所作智、妙观察智、平等性智、大圆镜智等四智,住清净法中,不增不减,不垢不净,不生不灭。
关于染,儒家有习相染之说,墨子有染丝之悲:“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五入而已则为五色矣。”墨子之所以感叹,是因为丝本是素的纯净的,越是纯净的越容易染色而丧失本色。这涉及到人性善恶问题。对人本性之善恶,一直争论不休。孟子倡性善,荀子言性恶,宋儒将性分为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天命之性为纯粹的善,而气质之性则有善有恶。明代的王阳明将人性善恶问题与体用范畴结合起来,心性之本体为无善无恶,而其发用则有善有恶。
我觉得,人的本性应该是一半天使一半魔鬼,两者互为消长。而恶如杂草,生命力顽强,不需浇灌培养就能长得茂盛,铲尽还生;善如小麦稻子,要浇水要除草要灭虫,还是很难长好。性本善和性本恶两者之中,觉得后者比较接近真实。有很多东西确实是为环境所染,但也并非都是如此,很多东西实际上植根于本性,本无所谓善恶,如争斗是为了生存,好色是为了繁衍,都是本能。坏事几乎不需要学,只要有机会有条件,马上就会,而去掉则很难。比如当官到了一定级别,自然就会贪腐,自然就会吸毒玩女人养小三。而学好则很难,比如清廉,舆论监督、法律约束、巡查审计无所不用,好不容易才有几个清廉榜样,所以清廉可以说是逼出来的。
行善也是如此,真正自发的行善极少。大多数人是为积德而行善,是为行善而行善,虽然是善,但存自私之心,心有挂碍,佛教称这样的慈善为“众生缘慈悲”,也就是凡夫的慈悲。很多富豪做慈善,捐钱盖楼建希望小学,这是行善,但是在财富多得用不尽的情况下才捐出一点点,盖了楼建了学校还要镌刻上自己的名字以求传名不朽,这样的慈善也是凡夫的慈悲。真正的善行极少,善人更少。佛教将布施分为有相布施与无相布施。有相布施指心中希求果报、有利己之心的布施,无相布施则相反,布施时无布施之心,不求果报,能做到“三轮体空”,这才是真正的善行,才是博爱的最高境界,佛教称为“法缘慈悲”。再高一个层次,不思善,不思恶,想都不要想,自然而然就做了,是“无所缘慈悲”,即佛的慈悲。行善很容易,但做到三轮体空很难,很多人行善,但并非真的善行。
有的人心中善多一点,有的人心中恶多一点,但都不会多太多,多很多的人或为善人或为恶人,相比之下善人可能稍少一些。据说有九世恶人,但三世善人都极少。据说宋代有一个叫赵概的人,平时备有三个罐子,一个装黑豆,一个装黄豆,一个是空的,别人觉得很奇怪,他说:“吾平日兴一善念则投一黄豆,兴一恶念则投一黑豆,用以自警。始则黑多于黄,中则黄多于黑,近则二念俱忘,亦不投矣。”明代的文人圈子中流行功过格,做善事犯错误就记下来,自我监督。儒家也要求“一日三省吾身”。可见做善事真的不容易,更别说做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