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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朋友逛古玩市场，朋友看上了一块玉雕，标价三万元，他要我给个建议，我说，要是真的喜欢就可以买，要是单纯为了收藏增值，不如到银行买点黄金。朋友想了想，也就算了。

记得去年夏天，书法广场上举办玉器玉石展，陪朋友去看，各种玉器饰品琳琅满目，还有几家卖没有经过雕琢的大块玉石。朋友看上了一个小的玉佩，标价是2880元，最后200元买到了，朋友很是惊讶，叹息良久。我说，很正常，玉是石之一种，不过细密一点而已，说无价，既可指价值连城，又可指一钱不值。玉的价值更多地是象征意义上的，即使由和氏璧雕成的传国玉玺，作为皇权象征，引无数人觊觎争夺，但西晋后玉玺失传，皇权照样传承。

玉的价值主要来自玉崇拜。上古时代有山岳崇拜，山岳由石头构成，石头又是制作工具武器的主要材料，燧石摩擦起火，更使原始人以为石头具有灵性，石头崇拜由此而来。而玉是石中坚实细密者，被认为是石之精。玉制品逐步从生产工具发展为礼器、装饰艺术品，成为豪华装饰和身份之标识。祭祀时用玉，送礼时用玉，诸侯会盟执玉帛。儒家以玉比君子之德，有五德、九德、十一德等说。

古人认为，玉得天地间精华浸润，在火中不会焦，长置水土中不会腐烂，具长存永固之特性，吃了也就可以和玉一样长生不老。玉英、玉桃、玉草、玉液、玉瀣、玉屑、玉沥、玉蕊、玉膏等皆为神仙美食。神仙赤松子服水玉，黄帝食玉膏。昆仑山上的玉树可用来炼制不死之药，海上五神山上珠玕之树的华实吃了可不老不死。汉武帝用露水和玉屑而食。魏晋南北朝时食玉之风大盛，王侯贵族得到旧玉器或玉石，总会想方设法磨碎了溶化了吃下去，以至于玉器几乎被他们吃光了。东晋葛洪认为食玉不仅能令人成地仙，甚至能使人身轻飞举。据载葛洪死时颜色如生，身体柔软，轻如空衣，尸解成仙了，就是食玉的功效。

在中医中，玉被称为上品之药，可治疗很多疾病。或以为玉石中的微量元素可通过食用吸收，也可通过皮肤和穴位浸润进入人体，有养生健体之效。实际上，玉石中所含微量元素甚至比不上一捧土，更难被人体吸收，养生及药用价值极为有限，强身健体治病云云都是幻觉和心理作用。食玉副作用超过效用，魏晋时人即已注意到了，食玉和食用五石散一样会浑身发热疼痛，关节强硬，对人体损害甚大，严重者甚至使人丧命。隋唐以后，食玉之风衰落，主要就是因为玉的副作用。

古代有玉能寒尸之说，帝王不能食玉而长生，退而求其次，希望借玉而使尸骨不朽。最好葬在玉山玉田中，秦始皇之所以在骊山营造坟墓，据说就是因为骊山南多美玉。汉代帝王贵族下葬多用玉匣，所谓玉匣就是后世所说的金缕玉衣。中山靖王刘胜夫妇墓出土的两套金缕玉衣，各由两千多玉片用金丝编缀而成。除用玉衣作殓服外，还用玉塞九窍，称为门塞。据说玉塞九窍，可防精气泄漏。除了门塞，还有玉蝉、玉猪。死者入殓时口中含玉，是为含玉、晗玉，或称押舌。含玉之由来，一说是古人不忍死者空口而去，一说用玉压住死者舌头，可防死者到阴间惹是非。含玉多为蝉形，又称玉蝉，取蝉蜕复活新生之义。金缕玉衣不仅没有保尸骨不朽，而且招来盗墓之贼，汉代帝王贵族的陵墓被盗掘殆尽，为取玉匣金缕，没有腐烂化泥的帝王贵族骸骨都被烧成灰烬。据说军阀孙殿英盗掘慈禧陵，为取出慈禧口中含玉，用刺刀捅破了慈禧尸体的腮部。

玉不琢，不成器，玉石的雕琢加工非常重要。但玉璞在切磋琢磨之后，也就丧失了自然本真。韦应物咏玉云：“乾坤有精物，至宝无文章。雕琢为世器，真性一朝伤。”玉本代表高雅高贵纯洁，但到了后世与金钱富贵沾上关系，染上了浓浓铜臭。清代有所谓“赌行”，指翡翠原石贸易靠运气如赌博。后世有所谓赌石，花大价钱冒险买下原石，送到玉坊切开，如里面是玉，则一夜暴富，如内里包的是灰沙，则一夜倾家荡产。因为玉与金钱相连，于是有了很多假玉。越是假玉，越是光洁好看，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外表越华丽，内里越肮脏越龌龊，世间人与物大都如此吧。

玉代表虚饰，有了铜臭，显得俗了，石头反而又成为朴野真率之象征。后世文人大多以石为雅，以石自比，爱石成痴。至宝不自现，韬藏亦英华。文人喜欢以璞玉自喻，表达本真情怀，抒写怀才不遇之慨。曹雪芹《题自画石》云：“有志归完璞，无才去补天。不求邀众赏，潇洒做顽仙。”在《红楼梦》中，木石指代自然、本真、纯朴，金玉代表虚假、造作、矫饰。文人喜欢石头，主要因为石头朴实无华，代表自然，经风吹雨打日晒，历尽沧桑，阅尽世态。玩玉令人心躁，玩石则可让人心静，忘记浮世喧嚣，消除无望烦恼，变得淡泊，变得平和。